第60章第60章
谢别安作画的时候很认真,加上房间里炭火烧得很足,他的手不会冰凉,所以一笔一画都格外地稳重。虽然很久没有动笔了,却也没有生疏,整幅画下来一个时辰左右就完成了。谢别安等着墨迹干的时候,还有小厮为他捧来了新煮好的梅茶,谢别安谢过那人,坐在桌边小口地抿着,梅花清新的味道入口,令谢别安萌生起了自己做花茶的心思。
等到开春,沈徊风院中的花差不多也能开了,到时候再和他商量着种些花花草草,想来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自己还要再卖力一些,除却描摹字画之外,再接一些活来做,攒些银钱去买种子,还有园艺要用的器具。沈徊风已经十分好心地收留了自己,总不能千般万般都依赖着他才是。
谢别安缩了缩身子,披上厚重的外衫走到院内,仰脖看着天穹簌簌落下鹅毛般的轻雪。上一次看到这般的大雪,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但总归,新雪落下,洗刷去了过往,是一个重新的开端。
远离孟寒初的开始。
孟寒初了解了一批术士的性命,很快又重新填上了一批术士。他还是离不开丹药,渴望借以这样的方式来见到谢别安。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大安不能没有帝王,就算是一个疯癫的帝王也好,尚且需要他来维系。只有谢鸿雪心头存有古怪。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孟寒初处死满轻,谢别安自戕过一次之外,似乎孟寒初无论怎么对谢别安,他都没有放弃生命的想法。这般顽强坚韧如同小草一般的人,又怎么会在孟寒初迟迟的醒悟、不再对他步步紧逼之后,又在倏忽之间突然自寻死路了呢?孟寒初长住在清安殿之中,已经许久没有上朝过了。他胡子拉碴、满脸憔悴,鹰眸下是深深的黑色眼窝,仿佛一层打下的阴翳,与满头白发相比格外刺目。谢鸿雪屏退众人,只身走入清安殿之中,单片琉璃镜后的眼底闪烁着深深的寒光,比殿外的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孟寒初并未察觉到谢鸿雪的走近。他已经十分累了,刚退烧的身体还很虚弱,却依旧疲惫地跪在谢别安的灵位前,仿佛这样就能赎清自己的罪孽。谢鸿雪一言不发地走到他的身后,长袍上停着几片还未消融的雪花,半响才开口道:“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孟寒初脑袋昏昏沉沉的,张了张口,却并未说话。他小心翼翼地用膝盖往前爬了两步,以此来更加靠近谢别安的灵位,告诉他,即使是有外人在这里也不用害怕,他会保护谢别安的。
这样的细节被谢鸿雪发现了,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你埋在鹤剑山上的尸骨,还不知道是谁的。”
孟寒初弯曲的背脊猛然一震,而后缓缓挺直,像是不可置信般开口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你说什么?”
谢鸿雪垂眸,缓缓道:“谢别安曾经于清安殿中自戕,你可检查过尸体腕部是否有疤痕?”
疤痕。
疤痕?!
孟寒初抬眸看向谢鸿雪,连滚带爬地站立起来,身形有些不稳,几次欲要摔倒,勉强地稳住身形。他张了张口,像是盲者终于见到了光明,笑了起来,脑腔呵呵地发着气音:“对…你说得对,那人不是别安,一定不是别安。”棺椁刚葬下没有几日,坟前还有新鲜的瓜果和祭品、香烛,宫人打理得很干净。孟寒初下令开棺的时候,尸体还保存完好。他亲自跳进棺材里面,去检查那具尸体左右的手腕是否有疤痕,果然如谢鸿雪所说,尸体双手腕部平整光滑,没有任何刀刃划过的痕迹。
孟寒初站在坟碑前,牢牢地盯着“谢别安"三个大字,只觉得这三个字幻化成心火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将他残存不多的理智逐渐唤醒回笼。孟寒初命人将皇后冕服从这具无名尸体上脱了下来,另外吩咐人将尸体挑了个干净偏僻的地方葬了,心头被莫大的喜悦冲昏。既然如此,那他的别安还活着。
别安还活着。
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消息来得更加振奋人心了。孟寒初跪在碑坟前,久久未曾起身,任由风雪落满白发。他实在是…太高兴、太高兴了。
皇宫之内新进了一批献给帝王的字画,竟然鱼目混珠进了几副赝品进来,孟寒初大发雷霆,下令彻查中间走了程序的几人,准备该杀的杀,该斩的斩。他的手无意间触到了摊开字画的落笔,多留心了一眼,居然找到了一处细微的不同这熟悉的顿笔与走势,赫然就是谢别安才会有的习惯。孟寒初一颗冷寂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从未如此剧烈。他望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收回成命:“不…赏,重重有赏。命人去将这幅画的画师找出来,不要惊动任何人,告诉我他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就可以。内侍心里有些奇怪孟寒初前后有些大的转变,但碍于孟寒初是帝王,也不好说什么,应了声是便小碎步退出了殿门。孟寒初垂眸,仔细地摩挲着那幅山水画,像是在摩挲着爱人一般,细细地品味着每一笔的走势,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谢别安站在桌案前,握着毫笔认真地一笔一画绘画的模样,是那般的认真与好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倒腾起柜中的绘卷起来,一幅幅有关于谢别安的绘卷铺开,谢别安各色的神情跃然纸上,看话本的、侧坐的、偷懒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