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涉及后宫宗亲这种盘根错节又极其敏感的事务,他那点人脉根本不够看。太子柱?不行,此事本就微妙,亲父绝对不可能帮忙,甚至可能为了王上的信任,直接让母亲……
思来想去,嬴钰悲哀又无奈地发现,眼下能接触到的,似乎最有办法也最可能愿意听他说话的,竞然只有赵絮晚,或者说她背后的异人。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憋闷。凭什么是她?一个来自赵国的女人,却能在这咸阳城里活得比他这个正经王孙还自在?
她甚至能指使他去种地,除草,浇水,而她自己真的就当了甩手掌柜,这些天下来,她人都白了不少,而他越来越黑!这简直荒谬!可偏偏就是这份“荒谬"的自由,彰显着她在秦王那边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信任和纵容。她的"有权”,不在于官职爵位,而是在于这份近乎任性的行动自由和那份连秦王都默许的"特殊"。
想到这里,嬴钰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满心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现实。
虽然他想去让赵絮晚帮忙,但又没有理由和借口去找他,想到这里,他就懊恼上次没有去赵絮晚和异人家里吃饭,没准能拉近一点关系。现在他坐在田边叹气老天不给他面子,如果那天秦王没有去,他不就顺势去了吗?
“公子”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内侍犹豫了半天说道:“仆觉得晚夫人估摸着早就知道了。”
“怎么说?"赢钰睁大双眼看着他。
“您没察觉到这几天晚夫人看您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吗?"那奴仆轻声的说,“估摸着是知道了,但是一直没说。”
“什么?"嬴钰又炸了。
赵絮晚正蹲坐在那边看着最近大农令那边整理过后送上来的卷宗,写的都是这些种下去的作物的生长情况。
嬴钰只见她一派恬淡安然的捧着卷宗慢慢的看,仿佛宫外的滔天巨浪与她毫无干系。
嬴钰心中的不平“噌"地又冒了上来,夹杂着无处宣泄的委屈和焦虑,他大步冲过去,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把赵絮晚拉了起来。赵絮晚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卷宗摔在了地上,溅起一阵尘土。赵絮晚看着嬴钰那张涨红的脸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以及摔在地上的卷宗,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地开口。
“钰公子,火气不小嘛。卷宗摔坏了,你可得负责补上,还有你不去浇水,到这儿来干什么?王上派的人就在那边看着呢。嬴钰被她这轻飘飘的一句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攥紧了拳头,胸膛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压下咆哮的冲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部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这几天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是不是?“嬴钰也不顾上王上派人监督他这事,他只想问问赵絮晚是不是知道。“是啊!"赵絮晚坦然,“你也知道了?不和你说毕竟是你母亲那边的事,我说也不太好,况且咱们又不熟,你来这是有什么事?”嬴钰的话到了嘴边,看着赵絮晚那双干净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忽然间有些难以启齿。难道要直接说:“我阿母牵扯了进去,求求你帮忙捞人"?不行,这也太丢人了!
赵絮晚弯腰把卷宗捡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动作不疾不徐。“你怎么不说话?”赵絮晚半天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只好又问了他一遍。嬴钰的脸由红转白,最后颓然地垮下肩膀,那股强撑的气势泄了大半。他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你都知道了,结果还不和我说,就算看在上次救了你儿子的面子上……我知道我阿母她糊涂,被人撺掇,差点就犯下了大错。"他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账,不知好歹,可这次你能不能……能不能…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话。
赵絮晚走到嬴钰面前,目光平静地落在他写满焦急的脸上,没有立刻应承,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钰公子,你看我这些作物长得可好?”
嬴钰一愣,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生机勃勃的田地,胡乱点了点头:“好。”
“那你知道,为什么能长好吗?“赵絮晚又问。嬴钰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这里的土,"赵絮晚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该松的时候松,该施肥的时候施肥,该浇水的时候浇水。更重要的是,杂草长得太盛,抢了养分,就得及时拔掉,拔得干净,作物才能长得壮。”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继续道:“有些草,看着不起眼,根却扎得深,盘根错节。若是手软,觉得不过是几根杂草,留着也无妨,等它们吸足了养分,根深蒂固,再想连根拔起,那可就伤筋动骨,甚至会毁了整个田地。”嬴钰怔怔地听着,起初还有些懵懂,听着听着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干涩而艰难:“你,你的意思是,那些牵连进去的人,就像那些根深蒂固的杂草?”
赵絮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嬴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心心脏。他之前只想着如何捞人,如何保全母亲的颜面,如何不让亲族伤筋动骨,却从未想过更深层的危险。如果这次轻轻放过,那些人尝到了甜头,或者以为有他母亲甚至他赢钰在背后可以依仗,下一次呢?他们会不会变本加厉?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