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
那日游神一现,目光便如两口剔骨的刀子,先在姜义身上掠过,旋即钉在老翁脸上,声音冷淡如铁:“唤我何事?”
老翁在这上神面前,倒也不见拘谨,只是呵呵一笑,拱手分说了一遍。
言辞不偏不倚,既不替土地开脱,也不替姜义作保,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姜义正要上前,将那恶神如何勾连妖怪、拦路害命之事细细道来………
却见那日游神根本不耐听,抬手一拂,那贴在土地额上的禁制符篆,轻飘飘落下,如同一片枯叶。他目光如电,并不去看姜义,只一瞬钉在那土地身上,喝声如雷:
“身为一方社神,食一方香火,竟敢勾结妖邪,残害行客!该当何罪?”
那土地才得自由,心下正盘算,是该先哭喊冤屈,还是该倒打一耙。
只这喝声当头一落,问得他神魂一懵,喉咙似被铁钳扼住,连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一旁的蛇盘山社神,原还抱着袖手看戏的心思,此刻瞧见眼前这一幕,面皮不由微微一僵。这……似乎不大合规矩吧?
照理说,总得原告陈词,被告对质,再由阴神审断,方为章程。
哪有一上来,便先把罪名扣死的?
可那日游神却浑似没见他们神情,半点转圜也不给。
周身威势层层压下,森寒如铁,继续喝问:
“本神再问你一遍,知不知罪?”
这股威压,不似山岳崩倾那般直白,却阴冷入骨,仿佛能生生冻住人的神魂。
那土地本就根基浅薄,仗着几炷香火苟延残喘。
此刻只觉神魂战栗,连半个“冤”字都挤不出来。
终究还是扑通跪下,五体投地,脑门砰砰直响,口中语无伦次:
“小神知罪!是小神迷了心窍,勾结妖邪,谋害过客……求上神饶命!饶命啊!”
自始至终,姜义只在旁袖着手,静静立着,连一句囫囵话都没出口。
这场官司,便算不费吹灰,赢了下来。
蛇盘山老翁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姜义,眼神里添了几分重视。
暗暗思量,这姜家不知哪路来头,竟在阴司里也吃得开。
怪不得,能与那西海龙宫结得上这门亲。
只见那日游神袖袍一抖,连个手势都未曾作,地上那瘫软如泥的土地神魂,便似被无形大手揪起,化作一缕青烟,径直没入他袖中。
“带回地府,交予判官审过,再发落地狱,也不迟。”
办完了这桩事,他才转过身来,那双隔着烟火气的眸子,重新落在姜义身上。气度依旧威严,声色不动:
“揪出此等恶神,亦是功德一桩。待本神回府,自会禀明府君,为尔记下这笔阴德。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姜义心中虽有几分迟疑,面上却半点不显,只拱手为礼,轻声答道:
“不敢。在下姜义,南瞻部洲,两界村人。”
话才出口,心里却不由转了念头。
难不成,是自家那在长安城隍司当差的小儿,与这位阴帅有些交情?
哪知对面那日游神,听得“姜义”二字,尤其是“两界村”三字,神色竟微微一滞。
笼着五官的那层烟火气似是随之荡漾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旁的蛇盘山社神,本就是个老油子。
瞧见气氛陡然变得微妙,心下已打了鼓,哪里还敢杵在原地?
当即呵呵一笑,手掌在脑门上一拍:
“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竟忘了该奉茶。二位稍候,老朽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等二人搭话,一溜烟便钻进后头屋舍,消失得干干净净。
待那蛇盘山社神自觉脚底抹油,身影消失在屋后,院中那股公事公办的冷厉气息,方才淡了几分。日游神面上笼着的烟火气,也似随之散去半层,缓缓开口:
“说起来,你我倒也非外人。老夫姓刘,昔年府庄,离着两界村不远。”
姜义闻言,眼底光华一闪。
姓刘,又在两界村旁……心头那点疑窦,便如残雪遇朝阳,倏然化去。
竞是刘家庄子的先人。
而今姜刘两家已结了姻亲,这么算来,确然不是外路人。
姜义心中有数,当即再行一礼,神色比先前多了几分真切的恭敬:
“晚辈姜义,见过前辈。”
日游神坦然受了这一礼,却也拱手还了半礼,微微颔首,并未应下那“前辈”二字,倒显出几分平辈论交的意味。
既认得是自家人,姜义也就少了几分拘谨,开口问道:
“既然前辈先前并未认得晚辈,方才却为何-……”
话未说尽,意思却已在字外。
日游神难得笑了一笑,声息里添了几分人气:
“亲家初见我时,便未觉心神间有些熟悉么?”
姜义点了点头,坦然道:“确有此感。”
只是神情里的疑惑,却仍未散去。
日游神这才续道:
“亲家所修的命功法门,与我刘家同出一源。神魂气机,自然亲近,算得上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