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当年你在沙场之上,也不是孤身一人。”
话声一转,他那虚幻的下巴,不着痕迹地朝着堂下那少年轻轻一努。
大黑的目光随之落去。
只见那少年依旧伫立原地,身形笔挺如枪,眉眼间是一种未经世事磨折的清澈与坚毅。
背后那根看似寻常的铜箍棍,更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那神态,那气势,竟与昔年沙场上,总护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身影,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见它神色松动,姜义便不再兜圈子,径直将话挑明:
“锐儿如今的修为,不在当年的姜亮之下。他那一手驱邪破煞的功夫,更是家学渊源,专克这等邪祟反噬的门道。”
他顿了顿,抛出最沉的一块筹码。
“最要紧的,他如今深受朝廷倚重。以他的本事,再加上朝廷在暗中扶持,你们二人若是能并肩……”姜义瞧着大黑那双眼眸骤然一亮,唇角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将话补了个圆满:
“………这羌地虽阔,能挡得住你们的,又有几家?”
姜义的话,不紧不慢,却字字都戳在了痒处与痛处。
大黑眼底那层厚厚的死寂,终于被一抹精光刺破。
只是光亮一闪即逝,很快又敛了回去,换作了惯常的冷静与审度。
它抬起头,直视那道青衫虚影,声音低沉:
“你们,要我做什么?”
姜义见它已然心动,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几分。
“极简单。”他说,“你只需维持住在这几个部族里的威望,约束他们,不再下山滋扰中原。此即大功一件。”
他目光一偏,指向旁侧默然不语的姜锐:
“如此一来,锐儿在朝中便得以交差,留下一笔安边靖乱的功劳。”
话锋再转,又落回大黑身上:
“而你,正好借此机会,将这羌地的信奉一并收拢过来。”
“香火不绝,便足以镇压邪骨,甚至更进一步,去谋一桩更大的机缘,也未可知。”
话说得开门见山,利与弊,都摊在了台面上。
石室一时静寂,只余炉香缭绕,清幽无声。
大黑沉吟良久,那双幽深的眼眸里,光芒明灭不定,显是在权衡其中的得失。
片刻后,它似是下了决心,却未立刻应下,只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
“家主这般说来,倒好似我平白占了天大的便宜。”
语声里,带着几分江湖人谈买卖的打趣。
“正所谓,出多少力,得多少果。这样吧……”
它羽翼轻抬,缓缓说道:
“日后若真能打下地盘,新立鹰神庙,我便在庙中,为姜锐公子添一尊神鹰护法的神像。这香火,咱们有福同享,可好?”
姜义闻言,心中雪亮。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要将两家的气运死死拴在一处,好防着将来功成之日,被人卸磨杀鸡。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
他那道虚影遂笑着点头,爽快应下。
略一沉吟,又开了口:
“羌地之事,你尽可看着办。但有一点……”
他目光忽地深邃了几分。
“日后,若是在中原为锐儿立庙塑像,锐儿须居主位,你为护法。此事,你可允否?”
姜义此行,大费周章,自然不止是为姜锐求些凡俗间的功勋。
若此事真能成了,这便是安定羌地、活人无数的天功大德。
未尝不可效仿昔年的姜亮,为姜锐也谋一份超脱轮回的机缘。
这其中的深意,大黑未必尽解,却也隐约猜得几分。
它只略一沉吟,便干脆点头:
“一言为定。”
至此,此事便算初步定了下来。
正事既妥,石室里那股凝滞的气息也松泛了些,氛围自是融洽了几分。
大黑重新唤回了乐师舞姬。
羌笛声再起,比先前少了几分苍凉,反倒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轻快。
它一边听曲,眼神偶尔掠过那些翻飞的彩袖,一边与姜义的虚影闲谈,问起的,却是些家常:“家主,家中那些弟兄姐妹,如今都还安好?”
姜义闻言,神色微和,答得平实:
“都好着呢。得了我那调禽法的吐纳门径,如今也算正经踏上了修行路,每日在山间吐纳,一个个精神得很。”
大黑听着,愣了一愣,下意识问:
“调禽法?”
姜义也怔了下,反问:
“正是。我曾让锐儿转交一份与你,他没给?”
此话一出,大黑的神情登时变得有些古怪。
它默然片刻,从身侧的暗格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纸张,铺在案上。
“锐儿公子……只交给了我这一份《万羽化凰决》。”
它指着卷首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语气里带着几分诚恳的困惑:
“只是晚辈愚钝,至今未窥门径。”
姜义一听,不禁摇头失笑,却也没当面点破自家儿孙那点小心思,只淡淡说道:
“也算不得错。这法门本就脱胎于调禽法,于你这一类的禽修,确是大有裨益。”
说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