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眉。
“第一场会试结束后,宫里传了旨意。”杨士奇低声道,“给春闱加了个副中正官。”
朱英惊问:“副中正官?谁?”
夏原吉接过话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加的是刘三吾刘大人。”
“刘先生?”朱英猛地抬头,“教我的先生。”
杨士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很明显,这是震慑,有些人想做手脚,都要掂量掂量了。”朱英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过来。
第一场考试后,吕本那边定然已经动了歪心思,甚至可能在阅卷环节做了手脚,而朱元璋或是太子朱标察觉到了风声,才特意派刘三吾来坐镇。
刘三吾不仅是他的先生,更是出了名的公正不阿。
贡院,卷房。
案几上堆着小山似的考卷,阅卷官们正闷头疲倦。
刘三吾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刘老怎么来了?”吕本搁下笔快步迎上去,“夜里露重,卷房又阴寒,你老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刘三吾背着手站在门槛边,昏黄的烛火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
他没接吕本的话,目光先扫过满室低头阅卷的官员。
“太子殿下亲笔御批,命老夫做这副中正官。”刘三吾缓缓迈步进来,“既在其位,哪能躲在暖和的公府邸里歇着?”
吕本笑着点头:“刘老说的是!你老这股子较真劲儿,真是我等晚辈的楷模。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刘大人搬张椅子,再沏壶新茶来!”
“不必了。”刘三吾摆了摆手。
他目光缓缓扫过阅卷官:“诸位都是读圣贤书出身,该知道大明第一个因科考而死的是谁吧?”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那个因为偷工减料被砍头的马三刀,谁不知道?
“科举里头的弯弯绕绕,老夫见得多了。”刘三吾冷冷道,“想在墨卷上换标签?想在朱卷上改字句?或是在名次册上偷梁换柱?谁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这些手脚,就别怪老夫不讲情面。黄泉路上见了马三刀,也好让他认认新朋友。”
众人纷纷表示不敢。
吕本脸上堆着笑:“刘老说笑了,诸位都是朝廷栋梁,哪敢做这等糊涂事?”
“最好如此。”刘三吾直起身,微微含笑,“这几日老夫就不回了,卷房里正好有张空榻,夜里就陪诸位熬着。”
吕本眼中冷意闪过。
这老东西是铁了心要盯着他,昨日刚串通好的几个阅卷官,今日怕是一个都不敢动手了。
“那可太好了!”他摊手笑道,“有刘老坐镇,这春闱定能称得上铁面无私!来人啊,快把里间那床新被褥搬出来,给刘老铺好!”
夜色如墨,贡院卷房灯火通明。
刘三吾和吕本对坐饮茶。
“好!写得太好了!”一个老阅卷官站起,“这经义解得,既有郑玄注的根基,又不落宋儒窠臼,尤其“民为邦本’那几句,简直是振聋发聩!”
他几步跨到吕本和刘三吾面前,将考卷恭恭敬敬递上:“刘先生,吕大人,你二位瞧瞧,这篇文章当得起经义第一!”
吕本先接过考卷,眼神就是一凝。那字迹他太熟悉了。
笔锋锐利如刀,捺画收笔时总带着个不易察觉的小勾,正是朱英那小子的笔迹。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卷面,微微含笑:“是不错。”
话里听不出喜怒,只有指尖暗暗用力。
刘三吾接过考卷,眯起老花眼,逐字逐句地看,看到会心处,忍不住用指节轻叩案几:“好!好!好!”
连赞三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这考生竟能从《尚书》里读出“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的新意,很好。”
话音刚落,西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负责判语的考官举着卷子奔过来,脸上泛着红光:“二位大人快看这篇判语!论“盐铁专营’的利弊,引的竟是本朝洪武三年的漕运旧案,这考据功夫,怕是翰林院的老编修都未必及得上!”
吕本接过一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又是朱英的字。
这判语里把官盐定价过高、私盐屡禁不止的根由剖析得入木三分,连户部去年隐瞒的盐税亏空都点了出来,简直是往朝堂上捅刀子。
“胆子倒是不小。”他放下卷子。
还没等他细想,第三个阅卷官抱着策论挤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大人,这篇策论写得是真好,只是有些大胆。”
吕本接过策论的瞬间,呼吸就是一滞。
还是那熟悉的笔迹,只是这一次,字里行间的锋芒几乎要跃出。
开篇便直指“藩王戍边耗费过巨”,接着笔锋一转,竟说起洪武九年的“空印案”,说陛下当年“量刑过苛,株连过广”。
他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陛下当以宽仁结民心”那句时,嘴角反而微微扬起。
好啊,朱英,你可真是敢写!
这哪里是大胆,简直是提着脑袋往刀口上撞!
刘三吾凑过来看完,脸色微变。
“刘老,你看这事怎么办?”吕本侧过脸,眼中闪着狡黠,“论才学,这三篇文章合在一处,当仁不让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