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灵。
他猛地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昨晚连外衣都没脱。
屋里的炭火早就灭了,寒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冻得人骨头缝都疼。
他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
一股白花花的寒气扑面而来,冷的他一抖。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了小腿,屋檐下的冰棱足有半尺长。
“坏了!”朱英心里咯噔一下。
他记得昨晚跑的三个村子里,有户姓王的老汉家,土坯房的屋顶早就塌了个角,只用几根破木头支着。这雪下得这么猛,怕是撑不住。
他急急往外冲,雪没到小腿,每走一步都要费老大劲,棉裤很快就被雪浸得透湿,冷意顺着裤腿往上爬。
他先往县衙后堂跑,想着刘谦就算再懒,这么大的雪总该来看看。
可推开后堂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刘谦!李主簿!”朱英喊了两声,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他咬了咬牙,转身往后院走。
刘谦的住处是个带小暖阁的院子,离大堂不远。
朱英到了院门口,看见个穿着厚实棉袄的管家,叉着腰挡在门内。
“你谁啊?大清早的吵什么?”管家斜着眼看他,语气不善。
“我是县丞朱英,找刘大人!”朱英喘着气,“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得赶紧组织人救灾!再晚就来不及了!”
管家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救什么灾?这么大雪,门都出不去,救个屁!我们大人还没起呢,你算哪根葱,也配来叫门?”
朱英怒气瞬间蹭起。
他想起昨晚在村里看到的那些漏风的土房,想起那些连柴火都凑不齐的老人,这管家的话,激起了他的怒火。
“啪!”
一声脆响,朱英的巴掌甩在管家脸上。
管家被打得懵了,捂着脸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告诉刘谦。”朱英眼里冒着火,“他要是再窝在屋里不管百姓死活,这江宁县丞我不当了,现在就去应天府参他!参他个玩忽职守,草菅人命!”
说完,他转身就走,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跟这种人废话就是白费功夫,等刘谦慢悠悠起来,村子里的房怕是都塌完了。
他直奔县衙三班的值房。壮班、快班、皂班的衙役们大多住在县衙后院的通铺,此刻正围着火炉搓手跺脚,没人想着出去。
“都别烤火了!”朱英一脚踹开值房门,“拿上铁锹、麻绳,跟我去各村救灾!先去王家村,王老汉家的房快塌了!”
雪下了三天三夜。
起初,朱英还能带着几个壮班的衙役在雪地里刨出条路来。
他们扛着木板去加固王家村的破房,把冻得缩成一团的王老汉背到村头的祠堂,又在雪地里挖出被埋的柴火。
可到了第二天,雪没到了膝盖,风像刀子似的割脸,连最结实的衙役都开始打退堂鼓。
“朱县丞,这雪太大了,再往南走就是深沟,踩空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咱们已经救了两村人,剩下的,等雪停了再说吧。”
朱英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嘴唇裂得全是口子,沾着血痂。
他想怒斥几句,可看着衙役们冻得发紫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三天清晨,他瑞开值房门时,火炉边空无一人。
通铺的被子叠得歪歪扭扭,桌上还留着喝剩的空碗,三班的人竞全都回了家。
朱英站在空荡荡的屋里,无能狂怒。
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
想起王家村祠堂里挤着的三十多个灾民,想起李家庄那个刚生完娃的妇人,怀里的婴儿冻得哭声都弱了。
可他现在连个人都召集不起来。
“怎么办?”朱英喃喃自语。
他掏出怀里皱巴巴的纸,上面记着各村的受灾户数,每一个数字都像块石头压在心上。
急匆匆来到后堂,刘谦居然在。
县太爷正跷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个暖手炉,看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抬。
炭火盆里烧着旺,屋里暖得能穿单衣。
“刘大人。”朱英急问,“以前江宁下这么大的雪,都是怎么救灾的?”
刘谦慢悠悠抬眼,满是冷意:“你急什么?本官已经向应天府上报了灾情,等着下拨救灾粮就是。”朱英瞥见他嘴角那抹一闪而过的笑,心里猛地一沉。
那笑容他太熟悉了,这老东西哪是在等救灾,分明是等着趁机捞一笔。
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又问:“救灾粮多久能到?”
“这我哪知道?”刘谦嗤笑一声,“少说得十几天吧。”
“十几天?”朱英的怒道,“祠堂里的人快断粮了!再等十几天,他们都要饿死冻死了!”刘谦猛地拍了下桌子:“你朝我吼什么?有本事你自己去救啊?你不是能耐吗?能扇我管家的巴掌,能带着人跑遍各村,怎么现在倒来求我了?”
朱英咬牙,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怒火像被冰水浇过,慢慢沉下去,只剩下蚀骨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李主簿急匆匆进来:“大、大人!镇南卫都事来了!带着百十来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