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早朝。
朱标端坐在龙椅旁,龙椅空空。
群臣似乎都习惯太子监国了,陛下已经很久没来早朝了。
朝参后,户部右侍郎夏原吉双手高高捧起奏折,朗声道:“臣夏原吉,有奏请殿下!”
朱标抬了抬眼:“讲。”
夏原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陛下奉天承运,开大明之基业,二十余年来励精图治,北逐蒙元,南定百越,恩泽广被四海,高丽、安南、暹罗皆遣使来朝,此乃万世之基也。然臣以为,子孙万世之业,非仅靠武备守成,更需广开财源,方能使国祚绵长,无财帛之虞。”
“臣尝读宋元史,知彼时朝廷于泉州、广州二地设市舶司,专掌海外贸易之事。泉州港当年帆樯林立,番商云集,仅岁入关税便达数十万缗,若折合成我朝白银,足可养水师三万人;广州更有“天子南库’之称,香料、象牙、药材之利,补国用甚多,而民间赋税未增一分,百姓皆称便。
今我朝疆域辽阔,沿海良港众多,泉州港深浪平,可泊万石大船;广州港位置优越,物产丰饶,便于货物集散,若能效宋元之法,革其贪腐之弊,设官专掌,定能为大明添一稳固财源,岂不比盘剥百姓更得民心?”
“臣恳请殿下颁赐勘合文书,凡海外诸国慕我中华仁德,欲来朝贡贸易者,皆须持勘合于市舶司勘验,方准其附载方物互市。如此一来,其一,利归公府,奸商无隙可乘。昔年宋元私商勾结官吏,侵吞关税者众,今有勘合为凭,每一笔贸易皆有记录,贪腐可除。
其二,夷情可察,海疆可安。番商往来,市舶司可问询其国风土、军备,若有倭寇或反贼异动,亦可提前察觉。
其三,威德远播,万邦来朝。我朝以礼待之,厚往薄来,番邦定会感念天恩,愈发臣服。所得之利,既可充国库减民负,又可练水师固海防,更能让沿海贫苦之民得装卸、翻译、工匠之业,减少从匪之念,此举实乃开源固本、安边柔远之良策啊。”
这一道上奏,其实是朱英主导。
漠北即将平定,要为开海做准备,但开海定然是困难重重。
先在泉州,广州设立市舶司,像马天说的那样经济特区,而后再开海,进而大航海。
“殿下,夏侍郎此言差矣!臣以为,设市舶司开海贸易,实乃隐患无穷,万不可行!”吏部尚书吕本立马反对,
“今海疆虽暂平,然倭寇仍在东南沿海流窜,去年台州府便有倭寇登岸劫掠,杀我百姓数十人;张士诚、方国珍余部尚在海外岛,琉球诸岛盘踞,时时窥伺内陆。若设市舶司招引番商,难保这些贼寇不会伪造勘合,混在番商之中入港作乱。
当年元末,便是因市舶司管理混乱,番商与贼寇勾结,才导致海疆糜烂,苏州、杭州皆遭兵祸,此乃前车之鉴,殿下岂能忘?夏侍郎只言其利,不言其害,恐非万全之策。”
“吕尚书此言,是将贸易与寇患混为一谈!”夏原吉反驳道,“臣以为,设立市舶司,非但不是引寇入室,反而是平定海疆之良策。臣主张“市舶与管理并重,贸易与防务齐抓’。凡番商来朝,须先凭陛下恩赐的勘合文书,文书上有内府印记,伪造难辨;入港时,市舶司要严查船只人数、货物清单,同时沿海卫所要派战船巡逻,防止贼船靠近。
更重要的是,市舶司所得税收,臣恳请陛下拨出三成,专门用于修筑沿海卫所、打造战船、训练水师。如此一来,贸易之利反哺海防,海防稳固又能保障贸易,岂非相辅相成?吕尚书所谓的“前车之鉴’,是因管理疏漏,而非贸易本身之过,今我朝吏治清明,有锦衣卫巡查,怎会重蹈覆辙?”
“夏侍郎说得轻巧!”兵部侍郎齐德紧接着出列,“殿下,儒家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大明乃天朝上国,当以仁德教化四夷,而非与番邦逐利争财。设市舶司专求贸易之利,岂不是堕入“重利轻义’的歧途?恐让四夷耻笑我大明无大国之风,更会让天下士子误以为朝廷只重财帛,不重教化。届时,士子无心向学,官员耽于逐利,此乃动摇国本之举啊!殿下,万万不可!”
“齐侍郎这是曲解儒家大义!”文华殿大学士杨士奇反驳,“《礼记》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朝设市舶司,并非与番邦逐利,而是以“朝贡贸易’为纲。番商来朝,须先向陛下进贡方物,或为南洋的奇珍,或为西域的良马,以示臣服。
朝廷则“厚往薄来’,赏赐的丝绸、瓷器、茶叶,价值远超贡品数倍,这正是怀柔远人、彰显大明仁德之举。
昔年汉武帝通西域,虽有葡萄、苜蓿之利,更重要的是让西域诸国臣服汉室;唐太宗设鸿胪寺接待番使,亦有胡商往来长安,却被尊为“天可汗’,四夷皆服。可见,贸易与仁德并非对立,反而是传播仁德的途径。
番商来朝,见我大明宫殿巍峨、百姓安乐,自然心生敬畏;我朝以贸易之利资国,却不加重民负,这正是儒家“仁政’,何来“重利轻义’之说?齐侍郎若只知抱守教条,不知变通,才是有负陛下重托,有负天下士子!”
杨士奇话音刚落,太常寺卿黄子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杨大学士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