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府。
正厅内,三足铜炉里炭火烧的很旺,满室的人却都敛着神色。
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来向李善长拜年。
可一个个脸上都没了新年该有的笑意,互相拱手时也只是虚虚一触,便各自找位置坐下、
李善长在太师椅上,垂着眼。
“老相国。”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唐胜宗,“今儿来给你拜年是真,可心里头揣着事,也实在装不出热闹。那驸马欧阳伦的私茶案,马天那小子,连你府上的卢管家都抓了,这明摆着是冲咱们来的。”这话一出,厅内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费聚搓着手,明显有些慌:“昨儿我家小厮去街上买东西,听见茶馆里都在说,这次私茶案要“连根拔’,指不定就牵扯到咱们这些人,咱们可怎么办?”
“怕什么?私茶案明面上是欧阳伦牵头,他是陛下的女婿,安庆公主的夫君,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真要处置,也得先处置他这个主谋,轮不到咱们这些沾了点边的。”赵庸哼了一声。
一旁的郑遇春附和:“赵侯爷说得对!咱们不过是让底下人跟着分了点利,又没亲自掺和,陛下总不能连这点情分都不讲?”
唐胜宗听得眼睛一亮,拍着桌子道:“就是这个理!咱们跟着陛下打天下,流血流汗的时候,欧阳伦还不知道在哪呢!真要查,先把他拉出来问罪,看公主殿下会不会求情!到时候陛下顾着女儿,这事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
“你们太天真了。”一直没说话的陆仲亨突然开口,“这次不一样。你们没想想,卢管家是老相国的心腹,马天敢抓他,背后要是没有陛下的意思,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还有,年前陛下让朱英认祖归宗,又让两位皇孙开府,这朝堂格局早就变了。咱们这些人,当年是打仗的功臣,可如今天下太平了,陛下还需要咱们吗?”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众人瞬间哑了火。
郑遇春也没了方才的底气,声音闷闷:“是啊,当年陛下靠咱们淮西子弟打江山,如今江山稳了,咱们反倒成了「累赘’。私茶案不过是个由头,陛下怕是早就想对咱们下手了。”
厅内彻底安静下来,众人目光落在了李善长身上。
这位老相国跟着朱元璋最久,也最懂陛下的心思,此刻只有他能拿主意。
李善长抬眼扫过众人,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事到如今,别再抱侥幸了。欧阳伦保不住咱们,他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依我看,咱们主动请辞,把手里的权柄交出去,回凤阳老家养老,这是唯一的活路。”
“什么?主动请辞?”唐胜宗猛地站起来,“老相国,咱们还没到那一步吧?我手里还有兵权,在地方上也有差事,就算陛下要查,咱们也能据理力争,怎么就要主动退了?”
“就是啊老相国!”赵庸也急了,“我才五十多岁,还没享几年福,怎么就要回乡下养老?这要是退了,咱们淮西勋贵往后在朝堂上还有立足之地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不愿隐退的话,厅内又乱了起来。
李善长看着他们,突然重重一拍桌子。
“你们要留下?”李善长怒道,“你们以为留下就能保住权位?当年胡惟庸案,多少人以为自己能摘干净,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告诉你们,现在主动请辞,陛下看在咱们当年的情分上,还能给咱们留条活路;要是等陛下查上门来,别说爵位家产,连命都保不住!”
“我已经在凤阳老家买好了墓地,那里埋着我的父母,我这辈子争过、拼过,最后也想落叶归根,不想死在南京的大牢里,更不想连累家人。你们要是觉得自己能扛过陛下的雷霆之怒,那这事老夫就不管了,你们各自好自为之!”
说着,李善长缓缓站起身,满是疲惫。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当年胡惟庸案的惨状,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没人再敢反驳。
陆仲亨最先开口:“老相国,我们听你的,主动请辞,总比丢了性命强。”
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费聚叹了口气:“罢了,权位再重要,也比不上命金贵。能回乡,守着老婆孩子过安稳日子,也算是好结局了。”
李善长见他们松了口,重新坐下:“你们能想通就好。这事我去跟陛下说,咱们跟着他打了一辈子江山,就算要退,也不能退得太狼狈。该给你们争的,我都会争,总得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回乡。”众人纷纷点头:“全凭老相国安排!”
转眼,已经开春。
燕王朱棣一家早已在正月末回了北平。
离京那日天还未亮,马天特意去城门送行。
朱棣临走前,嘱托:“舅舅,京城这边,大哥的身子,还有朝堂上的事,劳你多费心。”
马天点头应下,望着车架渐渐远去,心里清楚,朱棣这一回去,下次再相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朱英与朱允坟两个皇孙,都已经独立开府。
朱允效的府邸选在城东,靠着中山王府,而朱英的府邸则在城西,离徐国公府不远。
这段时日,马天手里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