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也没停。
驸马欧阳伦的私茶案像一张网,越收越紧,他在朝中抓了不少人。
整个京城,一派山雨欲来的景象。
这一日,乾清宫。
朱元璋看完锦衣卫的密报,就见太监总管王景弘进来:“陛下,韩国公李善长求见。”
李善长已经大半年没上朝了,这回来,肯定是为了案子。
“让他进来。”朱元璋揉了揉眉心。
不多时,李善长走了进来,头发全白了,拄着拐杖,每走一步,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朱元璋看着他,心里也泛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挥了挥手:“来人,给李先生赐坐。”
李善长谢了恩,缓缓坐下,看向朱元璋,开门见山:“陛下,臣今日来,是替淮西的老兄弟们传句话,他们说,年纪大了,身子骨熬不住了,想告老还乡,回凤阳去。”
“陛下知道,凤阳是咱们的根。老兄弟们常说,当年跟着陛下打天下,就盼着有朝一日能衣锦还乡。如今天下太平了,他们也没别的念想,就想回去守着几亩田,看看凤阳的山和水,做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朱元璋这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哦?想还乡?很好啊。”
他从案头拿起一本奏折,那是侯爷们返乡求的赏赐,他边看边冷笑,“文官学萧何自污,武将学王翦求封,很好。”
萧何自污是为了让刘邦放心,王翦求封是为了表忠心,可眼前这些人,求的却是实打实的好处。李善长心里一紧,解释道:“陛下,这次几位侯爷要的田,加起来也就上千顷,就是那么个意思,让天下人看看,朝廷奉养功臣之意。”
朱元璋却冷笑一声,又从案头拿起一个本子,猛地丢了下去。
“李先生,你自己看看!”朱元璋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咱的那些功臣,每年都在凤阳低价买田,田主不肯卖,就派家丁去闹,闹到人家家破人亡,最后不得不把田卖了,还得反过来做他们的佃户。”太监总管连忙捡起本子,双手递给李善长。
李善长接过,目光缓缓扫过。
“除掉这些强买的田,”朱元璋冷冷道,“咱这些年给他们的赏赐,几辈子花不完吧?如今要告老还乡了,还想着要赏田、赏粮、赏佃户?”
李善长的脸色阴沉下来,缓缓开口:“陛下!臣自至正十三年投效你,到如今,整整三十五年了!”“头十五年,殚精竭虑,后二十年,臣谨小慎微,做了二十年的老好人。”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臣为陛下分忧,为老兄弟斡旋,本就没求什么回报!可陛下,你能不能给臣这个老臣,留一点脸面?”
他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目光凌厉的盯着朱元璋:“不要把老臣的脸面撕下来,还要放在地上踩几脚,行不行?”
“放肆!”朱元璋猛地一拍案几,“你敢这样跟咱说话?”
“陛下罚臣便是!”李善长抬头,声音反而更高了,“陛下,你能不能替臣,替这些跟着您一辈子的老兄弟们想一想?他们就算买了田,也不违大明律,没犯谋逆的大罪!你干嘛非要揪着他们不放?”“陛下,你别忘了,当年要是没有咱们淮西子弟,你能坐上这龙椅吗?”
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好,说得好!李先生,咱很失望!”
“咱大明朝,是与百姓共天下,不是与士大夫共天下!不管是士大夫,还是勋贵,只要敢戕害百姓,咱就绝不会容他!”
李善长彻底疯了。
他猛地举起手里拐杖,指着朱元璋,怒吼:“独夫!你就是个独夫!”
喊完,他把拐杖扔在地上,甩袖而去。
“来人!”朱元璋咆哮出,“传旨!即刻收监韩国公李善长满门!”
这一夜,京城的淮西勋贵府邸几乎都亮着灯,锦衣卫的队伍从城东走到城西。
将吉安侯、延安侯、平凉侯、南雄侯、荥阳侯、宜春侯、河南侯等七家勋贵,连同他们的家眷,一一押解至锦衣卫诏狱。
天快亮时,马天才带着队伍返回皇城,直奔文华殿。
文华殿内,烛火一夜未熄。
朱标坐在案前,眼底满是疲惫:“舅舅,都抓了?”
马天拱手,点头道:“回太子殿下,李善长满门七十余口,陆仲亨、唐胜宗等七位侯爷及其家眷,已尽数押入诏狱,无一人走漏。”
“舅舅,怎么办?父皇的脾气你知道,他既下了旨,定不会轻饶他们。可就算他们强买田产、贪赃枉法,也罪不至死啊!他们都是跟着父皇打天下的老臣,真要都杀了,天下人会怎么看父皇?”朱标眉头深深皱起。
马天一声冷哼,眸光锐利:“李善长故意激怒陛下,就是算准了陛下会动怒,想让陛下大开杀戒。他要的,就是让陛下在史书上留下“屠戮功臣’的骂名。”
“何必呢!”朱标满是痛苦,“都是几十年的君臣情分,他就算有不满,也不该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
马天从怀里掏出一叠信,递到朱标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他们想死,也得看陛下愿不愿意给他们“殉节’的名声。殿下,你看看这个。”
朱标疑惑地接过信纸,快速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