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遵旨。”
夏守忠领命而去,紧锣密鼓调查起来。
深夜,荣国府大管家赖大立在马道婆那扇斑驳的木门前,第三次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沉闷的撞击声在幽深的巷弄里荡开,惊起檐角几只灰雀,扑棱着翅膀消失在腊月的寒空里。门内始终寂然无声,连惯常看门的那条瘸腿老狗的吠叫都听不见。
赖大皱紧了眉头,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
他是奉了贾母死命令来的,贾宝玉在府里突发癫狂,捆翻了七八个壮仆才勉强制住,老太太哭得背过气去,只催着快请马道婆救命。
可眼下这情形,让赖大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翻进去瞧瞧。”
赖大终于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抬了抬下巴。
其中那个名唤狗儿的瘦小家仆最是灵巧,应了声“是”后,便搓搓手退后几步,猛一蹬墙,狸猫似的攀上了丈高的院墙,眨眼便消失在青瓦之后。
墙内传来落地的轻响,继而又是长久的寂静。
赖大在门外踱了两步,忽听得门门“眶当”一声从内里脱落。
狗儿苍白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声音发颤。
“管家……屋里头不对劲,像是遭了洗劫。”
赖大心中一沉,推门而入。
但见小院荒凉,积雪未扫,枯败的藤蔓缠着半截歪斜的晾衣杆。堂屋的门虚掩着,他伸手推开,一股混杂着香灰和霉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景象狼藉,八仙桌倾倒在地,香炉翻扣着,灰白的香灰泼洒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几张破旧的黄符纸散落在墙角,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阴沉着脸,径直走向东边的卧房。
房门一推就开,里面的情形更是不堪。
樟木衣箱大敞着,只剩下几件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褥子胡乱塞着。
妆台上空无一物,连那面马道婆平日当宝贝似的、照人影都模糊的铜镜也不知所踪。
炕上的铺盖卷被掀开,露出光秃秃的炕席。
“都搜过了?”
赖大问跟进来的狗儿。
“搜过了,管家。”
狗儿忙不迭地回话,声音还带着慌。
“炕柜抽屉全都抽出来了,值钱的家伙什半件不剩。”
“连、连灶房那口熬药的小铜锅都不见了。”
赖大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积着薄灰的炕沿。
这分明是卷逃之象,而且走得匆忙又彻底。
就在此时,赖大的指尖忽然在破旧的枕席下触到一小片异样的硬挺。
他掀开那油腻的枕头,底下赫然是一张借条。
抽出来展开,是一张笔墨清晰的借据。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立借契人赵姨娘,今借到马道婆纹银一千两整,按年三分行息”,落款处按着一个猩红的指印,日期正是不久之前。
纸角还粘着几根灰白的猫毛,在从破窗棂钻进来的穿堂风里轻轻颤动。
活见鬼,赵姨娘怎么会借马道婆的银子呢,这马道婆又去了哪呢。
就在赖大疑惑之时,却听得小厮狗儿再度惊呼一声。
“管家,管家,有新发现。”
闻听此言,赖大赶忙来到了堂中。
“怎么了,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管家,您看啊。”
赖大顺着狗儿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正堂桌腿与墙壁的缝隙里卡着两团扎手的物事。
赖大俯身抠挖,指尖触到干枯草梗,当捡起来一看后,发现这竞是两个三寸长的糙黄草人,以污浊的麻绳紧紧捆缚,心口密密麻麻扎满乌黑的钢针。
赖大颤抖着将草人捧到窗前,借着灰白的天光辨读。
一个草人胸前糊着块通灵宝玉形状的碎布,背后朱砂写着“贾宝玉丙戌年庚寅月壬午日丙午时”;另一个缠着明黄丝线,赫然标注“贾元春甲申年壬申月壬戌日辛亥时”。
针孔处渗出暗褐色的污迹,散发出血腥与草药混合的诡异气味。
赖大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一抖险些将草人跌落。
难道说居然会是这马道婆施展邪术害的贾宝玉嘛。
可这是为何呢,赖大心中十分疑惑。
贾老太太年年舍香油钱,王夫人前日才赏了这婆子一匹杭缎。
荣国府待她可谓仁至义尽,她为何下此毒手。
赖大盯着草人胸口密麻麻的针眼,忽然想起方才袖中那张千两借据,赵姨娘的名字像淬毒的针般刺进脑海。
莫非是、赖大不敢再想,只将两个草人死死攥在掌心,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
窗外忽传来乌鸦凄厉的啼叫,惊得他猛一哆嗦。
顾不得多想,赖大赶忙折返回了荣国府,他必须尽快把此事禀报给贾老太太和王夫人。
对于贾宝玉的死活,赖大其实并不关心,贾宝玉不过是个废人而已,也就仗着贾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宠爱,在府中有点地位。
可贾元春千万不能出事啊,贾元春是整个荣国府的靠山,她若是有个好歹,荣国府肯定要衰败。对于赖大而言,他就是趴在荣国府身上的一条寄生虫。
荣国府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