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贾史氏?
这个节骨眼上,她拖着病体登门。
水溶迅速放下茶盏,眼中疑虑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冀闪过。
“快请到小书房奉茶,闲杂人等退避。”
吩咐完后,水溶站起身来,理了理衣冠,压下心头的波澜。
王府小书房。
檀香清幽,陈设雅致而透着简朴,这里是水溶会私密客人的所在。
贾老太太被两个婆子小心翼翼搀扶着坐下,几乎坐不直身体,全靠厚厚的引枕支撑。
她脸色蜡黄,深陷的眼窝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昭示着油尽灯枯之态,唯有一双眼,沉静、幽深、又带着迫人的犀利,牢牢锁定了匆匆进来的北静郡王。
水溶来到近前,脸上是毫不作伪的关切与惊愕。
“老夫人,你这身子…怎地还亲自过来了?”
“快,换参茶来。”
他亲自试了试奉上茶水的温度,递给老太太。
贾老太太缓缓摆手,并未接那盏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久病的虚弱,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书房内。“不敢劳烦王爷侍奉茶水,老身此来,非为叙情问暖,实是天塌地陷,有一言,不得不言,关乎身家性命,关乎四王百年基业。”
她顿了顿,浑浊而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水溶。
水溶心头猛地一沉,收敛了面上的忧色,神情变得凝重无比。
他挥退了书房内所有侍从,亲自关紧了门扉,走到老太太下首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坦诚而带着探询。“老夫人言重至此,本王洗耳恭听。”
“荣府之事,本王亦深为叹惋,不知老夫人所指天塌地陷,究竟为何?”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一片厚重的铅云压了过来,光线透过窗纸变得昏暗。
几缕风吹过书房外的竹丛,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鬼魅的低语。
小书房里,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檀香的气味似乎也被这沉重的氛围压得淡了许多。
贾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枯槁的面容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嶙峋,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的针,扎向房间的核心。“隆化帝猜忌刻薄之心,昭然若揭。”
她毫不避讳地直呼帝名。
“荣国府的今日,贤德妃的下场,难道王爷还不明白么?”
“那不过是…不过是陛下一石二鸟之计。
“收回京营兵权不过是表象,目标直指四王,才是其根本。”
水溶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他面上竭力维持平静,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底深处骤然爆发的惊骇,却无法掩饰。
这些话,私下里四王几人早已心照不宣,甚至无数次在密谈中咬牙切齿地提及。
但从这位刚刚经历家族巨变、半截身子入土的贾老太太口中如此直白、如此尖锐地点破,份量却截然不同。
如同将一层面纱猛地撕开,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
他微微倾身,嗓子有些发干。
“老夫人此言、”
“王爷心里明镜一般。”
贾老太太打断他,目光如电,刺得水溶竟不敢直视。
“今日是我荣国府折了京营,明日呢?”
她用尽力气抬起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却无比准确地指向西面。
“西海,西海边军的兵权,陛下安寝能忘乎?”
“我荣国府下场如何?元春幽禁疯癫,宝玉亦是非痴即傻。”
“府里人心惶惶,百年家业眼看不保,这是抄家灭族的前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欲绝的嘶哑,随即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枯槁的身体弓成一团,如同风中的残烛。
水溶心头巨震,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迫近。
贾老太太描述的景象,何尝不是四王府正在面临的深渊。
他想起太上皇那日渐模糊的影响力,想起隆化帝那双锐利而毫无温度的眼睛,是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一股深切的无力感和绝望猛地攫住了他。
水溶下意识地扶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颓丧。
“老夫人所言,句句属实。”
“然、然则如今陛下大权在握,京营禁军皆在其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我等纵然心有不甘,还能如何?”
“不过是、不过是引颈待戮罢了。”
“引颈待戮”四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的年轻郡王,脸上写满了苦涩与不甘。
贾老太太咳嗽稍歇,喘息着,蜡黄的脸上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
她紧紧盯着水溶脸上那抹熟悉的绝望,仿佛猎人终于看到了猎物踏入陷阱边缘的标志。
贾老太太心中冷笑一声,将那份洞悉一切的狠厉藏在浑浊的眼眸深处。
“引颈待戮!”
她低低地重复,声音带着金属般的摩擦感,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王爷,您甘心;吗?”
“四王百年的基业,难道就甘心这么拱手相让,任人宰割,如同我荣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