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她的选择
石头城外,徐州军的旌旗猎猎作响,无声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建康城。当宫里收到林若按兵不动的消息时,太皇太后陆氏与其核心幕僚们都是齐产松了口气。
“至少,她并未立刻拥兵与小皇帝合流!"陆太后的心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低声说道,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但随即,更深沉的忧虑涌上心头一一林若这暖昧不明的姿态,反而让他们更加难办了。
紧张的气氛再次弥漫在显阳宫偏殿中,围坐在陆太后周围的文臣幕僚们,立刻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献策。
“太后!林使君按兵不动,未必没有观望待价之意。应立刻派重臣携厚礼前往石头城劳军,晓以大义,许以高位重权,务必拉拢其为朝廷所用,若能得徐州军为奥援,何惧区区小皇帝与郭虎?"一人力主拉拢。“不可!林若狼子野心,岂是财物官位所能笼络?她按兵不动,正可见其待价而沽、欲取渔翁之利!不如趁其立足未稳,夜间派死士出城袭扰,或命城中列忠兵马突袭西市,夺回小皇帝!快刀斩乱麻!"另一人激动地主张军事冒险。“兵行险着,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臣以为,如今郭虎挟持陛下,已是形同叛逆。太后宜即刻下诏,以陛下年幼被奸人挟持、无法理政为由,将其废黜,另择宗室贤明子侄入宫承嗣大统!如此正位名分,方可令天下归心!"有人则提出了更激进的方案,废帝另立。
他们一个个都引经据典,言辞凿凿,做为文臣,那文化功底是个个不缺,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主张找出了一筐似乎无懈可击的理由。一时间殿内唾沫横飞,有些人说到激动处,甚至打了起来。这种时候,就是考验上位者智慧和决断力的时候。一个优秀的头领,总能拨开迷雾,避开致命的选项。但显然,陆太后并非这样的人才,若她真有这本事,也不至于十多年来一直深居佛堂,不问世事,只想在青灯古佛中了此残生。她抬起头,沉默地凝视眼前这些或激动、或焦虑、或眼含野心的男人们。他们的话语如同蚊呐般嗡嗡作响,钻入耳中,却只让她感到强烈的厌烦和疲惫。这权力之争,这江山社稷,对她而言,从来就不是荣耀,而是火坑。她十五岁就与所爱之人诀别,嫁给一个足以做她父亲的皇帝,接受命运后,却又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在弟弟陆韫的怂恿和对权力的渴望下,卷入残酸的王权之争,最终虽得大位,却落得个血脉断绝的下场。儿子临终前那带着悔恨和痛苦的遗言犹在耳边:“大位当传皇兄之子,如此,朕泉下见兄父,亦有辞可·对……”
他有辞可对,那她呢?她这个母亲的悲愤痛苦,又给赋予何人?后来,陆韫掌权,感念姐姐当年在儿子夺位过程中的支持,提出要为驾崩的“先帝”过继一个孩子,承继香火,并说服新立的小皇帝刘钧将其立为皇太弟,但被她断然拒绝了。
宗族?香火?
都是些骗人的东西,祖宗若真能保佑,又怎么会让陆氏落得如今下场?先祖若有灵,又怎会衣冠南渡,尽弃中原之土?为了宗族利益和陆家门楣,她被牺牲了终身幸福;为了权力,弟弟又间接牺牲了她的儿子,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丧子绝嗣之痛;
再为了权力和所谓的“延续",还要将一个无辜的稚子强拉进血海?就这样,太皇太后陆氏面无表情地听着座下那群所谓的“心腹重臣"激烈地争吵了一整个下午。他们引经据典,唾沫横飞,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权臣的圈子,大抵如此。一旦那个凭借绝对权威和能力压服所有人的核心倒下,剩下的所谓“心腹",便立刻成了一盘散沙,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主张,谁也无法真正统合他人。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几乎所有权倾朝野的权臣,最终要么选择篡位自立,要么必须扶持一个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傀儡皇帝或太子--因为没有那个至高无上的名分和位置,根本无法让这些同样野心勃勃、能力不俗的人杰长久地臣服“够了!“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无休止的争吵,提高了声音,“此等大事,我等在此争论不休,终究难有定论!还是…还是应当请陆丞相定夺!”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坐在上首、一直沉默不语的太皇太后。
陆太后缓缓站起身,脸色冰冷如霜,没有回应任何人的目光,只淡淡地留下一句:“本宫乏了,今日就议到这里。诸卿,且退下吧。”说完,她不再理会那些欲言又止的臣子,在宫女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偏殿,径直走向自己的寝宫,那座她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的、清冷寂静的宫殿。
她的寝宫深处,戒备远比宫殿其他地方更为森严。外男绝对禁止入内,但有一人例外一-她的亲弟弟,重伤的丞相陆韫。三天前,在太医全力救治下,陆韫曾短暂地苏醒过一次。虽然只是清醒了数息,确认他还活着,便又因剧痛和虚弱陷入了昏睡,但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太医千叮万嘱,丞相伤势极重,失血过多,脏腑受损,尤其是那贯穿胸腹的一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造成的创伤和感染风险巨大。眼下最要紧的是静养,绝对不可劳累伤神,不可有任何剧烈运动或情绪波动。另外夏季炎热,伤口极易腐烂化脓,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