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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饯梅公赴杭》(3 / 4)

陆北顾动作一滞,不解地转头看向欧阳修。

“热也忍着些,切记,万万不可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

“啊?”

陆北顾彻底愣住,一脸茫然,完全跟不上这位文坛宗师的思路。

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热了脱件外衣,有何不可?

欧阳修见他这副懵懂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他松开手,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更莫要将这衣服借予旁人。”

陆北顾嘴巴微张,彻底懵了,他确信自己里外两件衣衫都没破洞或者污损。

然而,脱也不能脱,借也不能借?欧阳公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他陷入了某种特殊的规则怪谈?

他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苏轼正与旁边的人低声笑谈,曾巩安静品茶,做东的晏几道则斜倚窗边,望着河景痴痴出神. ..…

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唯独他自己,被欧阳修这两句没头没脑的叮嘱弄得坐立难安。

而那件厚氅衣穿在身上,此刻陆北顾感觉更热了,汗意愈发明显。

欧阳修将他这窘迫又困惑的神情尽收眼底,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追忆、自嘲,还有唯有过来人才有的唏嘘。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向陆北顾这边倾斜,用一种近乎讲古的悠缓语调,低声道:“莫要疑惑,此乃老夫一番肺腑之言,源自一段切身教训,你可知“新袍失状元’之事?”

陆北顾立刻竖起耳朵,心中的好奇瞬间压过了闷热。

欧阳修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那是天圣八年,殿试前夕,彼时,老夫亦是你这般青春年少,甚至...….比你如今更志得意满几分。”

欧阳修娓娓道来,他十七岁正式参加科举,天圣元年在随州州试中因不合官韵落选,到天圣四年通过州试,五年礼部省试落第,七年得遇胥偃赏识,八年春在胥偃保举下进入国子监广文馆,连中国子监试、开封府解试双料第一,风光无两,紧接着的礼部省试,欧阳修再夺省元。

到了这里,当年的欧阳修和现在陆北顾,基本上人生轨迹是差不太多的。

“当时距离连中三元,只差最后一步,便是状元及第。”

欧阳修的语气平静,但陆北顾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深埋的遗憾:“那时,谁都认为状元非我莫属,我自己亦是如此深信不 … … . ……为此我还特意花费不少银钱,赶制了一件极为华丽新袍,只待金榜题名,在琼林宴上风光穿戴。”

雅间内其他人察觉到欧阳修正在对陆北顾低语往事,交谈声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再加上隐约能听到“状元”、“袍子”等零星词语,目光便都好奇地瞥过来,停止了交谈,一起听着。

欧阳修仿若未觉,继续沉浸在他的回忆里。

“岂料,殿试前夜,同舍友人,便是那年十九岁的王拱辰,趁我不备,竞将我那件新袍翻出,穿戴在自己身上,在房中四处走动炫耀,还高声笑道:“此袍华美无比!合该状元郎来穿!’”

陆北顾听到这里,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王拱辰?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天圣八年的状元啊!

“当时只道是少年人嬉闹玩笑,虽觉无奈,也未真个在意。”

欧阳修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谁知考完殿试,等了十几天,东华门外唱名,状元竟真是他王拱辰. . 而我,只得了个甲科第十四名。”

尽管早已知道结局,但亲耳听当事人用这般平淡中带着一丝荒谬的语气道出,陆北顾仍觉一股戏剧感扑面而来。

一件袍子,一句戏言,竟仿佛一语成谶,冥冥中定下了名次?

不过欧阳修能在这种半公开的场合说出来这件事情,其实他跟王拱辰的关系是不差的,因为两人是正经连襟,都是前宰相薛奎的女婿。

王拱辰最初娶了薛奎的三女儿,而欧阳修的续弦是薛奎的四女儿,后来王拱辰之妻病逝,薛奎又将自己的五女儿嫁给他。

欧阳修还为此写了首打油诗曰:“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

实际上,在大宋的朝堂里,如果一个出身寒门的新科进士想往上爬,背后没有实力过硬的老泰山是不可能的。

而老泰山的实力越硬、爬的就越快,这也是公开的秘密,可以参考“晏殊-富弼-冯京”三代翁婿。“此事是巧合耶?抑或非巧合耶?老夫至今亦难断言...或许圣心默运,自有考量,那袍子不过恰逢其会。”

欧阳修感叹道:“然则自那以后,老夫便深以为戒,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慎。”

陆北顾已经明白了过来,对方不是在说袍子,而是在借着这件事情,提醒他殿试在即,既然有希望连中三元,那就绝对不能在最后一刻放松警惕。

否则,如欧阳修一般“新袍失状元”,可就追悔莫及了。

他立刻正襟危坐,将那解了一半的衣带重新系得牢牢的:“学生明白。”

“嗯,明白便好。”欧阳修满意地点点头,恢复了轻松神态,抬手示意他喝茶,“不过是段旧日趣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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