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把欧阳修都惊了一下,欧阳修赶紧开口撇清干系。
. ...你莫要乱讲,我可什么都没说。”
“是是是,跟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琢磨的。”
杨安国才不管这个,他凑近了低声道:“可你说,过去“监元’此乃我国子监荣光之象征,虽非朝廷功名,然其分量亦是非同寻常,陆北顾既为我国子监广文馆生,此等大才,若不拿个“监元’岂非遗憾?亦显得我监中怠慢了英才嘛!”
“况且,这“监元’考试,本就是国子监内部之事,非朝廷常例,何时考、如何考,全凭老夫这判监事一言而.决.. . .几十年前是作为解试前的大考,但如今便是马上就组织起来考一场,又有何不可呢?”“老夫这就命人去安排!就在明日召集国子监内所有生员,考试规制就按当年最盛时的旧例,考官嘛,周敦颐周博士学问精深,为人端方,就由他主考,再配上两位助教一同阅卷!务必今日就将考题拟好,印出!”
一嘟噜说完这串话,杨安国站起身,在值房内踱了两步,越想越觉得此事妙不可言,简直是为国子监和他自己量身定做的锦上添花之举,他甚至仿佛已经看到国子监门前再次车水马龙、求学者络绎不绝的盛景。欧阳修点了点头,他也是前几日送别梅挚后在河边酒楼吃饭时才想起这件事情了,毕竞时间过去太久了,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还存在“连中四元”这种事情,甚至连他这个拿过“监元”的当事人都差点忘了。而欧阳修之所以要提醒杨安国,自然也是因为“嘉祐贡举”之事。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敌人越是攻讦他,那他就越要捧他选出来的省元,如此才能证明他革新文风是对的,才能证明他选出来人才是真正的大才。
实际上,若是太学生没有对欧阳修做那些写祭文之类的恶心心事,欧阳修也是不会如此行事的. . . .他其实挺随性的,不太喜欢关心别人的事情。
而就在欧阳修和杨安国商量如何帮陆北顾造势的时候,不远处的枢密院里,同样也有人在商量着关于陆北顾的事情。
只不过方向,却截然相反。
裴德谷穿过枢密院幽深的廊庑,他来到枢密使贾昌朝的值房外,整了整衣冠,然后敲门。
“进。”
值房内,贾昌朝正凭窗而立,望着窗外庭院中嶙峋的怪石。
听闻裴德谷进来,他合上窗户,缓缓转过身来。
贾昌朝虽年近六旬,须发已见灰白,但目光依旧透着久居上位者的深沉。
“下官裴德谷,参见枢相。”
裴德谷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他如今虽已调入枢密院,甚至高升到了枢密院承旨司副都承旨的位置,负责协助承旨司都承旨处理枢密院各房的日常政务,但在贾昌朝这等人物面前,依旧保持着十足的恭敬。
贾昌朝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德谷来了,关上门坐吧。”
裴德谷回头把门仔细关好,然后在贾昌朝对面依言坐下。
他身体微微前倾,开门见山地急切低声道:“枢相明鉴,那陆北顾如今声势正盛,若真让其踏入殿试考场,以其省元之身份,金榜题名恐非难事... .一旦让其跻身朝堂,加之杨安国、张方平乃至宋庠等人或明或暗的扶持,羽翼渐丰之后恐成心腹大患!下官以为,必须在其最势盛之时,阻其锋芒,绝不能让他拿到进士功名!”
不入第三人耳的密室里,已经认识将近二十年的两人,说话也不藏着掖着。
“嗯,殿试之前,确实关键,若等他过了殿试,有了官身,再想动他便难了。”
贾昌朝捻着胡须,沉吟片刻说道:“只是如你所言,他也有人回护,若是寻常罪名是动不了他的,若是罗织罪名则必须有足够分量,且能迅速发作令其无法脱身,至少.. ...要拖过殿试之期。”“正是如此!”
裴德谷连忙说道:“下官思得一妙计,此计一旦发动,纵使最终不能将他彻底钉死,也必能令他陷入泥淖,耗时费力去应对,到时候没有数月工夫,绝难厘清纠缠。而殿试大典,关乎国家抡才,绝不会因他一人而延误,只要让他错失今年这最关键的一步,往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
“是何妙计?”
裴德谷附耳将他的“妙计”细细道来。
贾昌朝听后却没有立刻明言,只是淡淡道:“此计关键在于时机,更要紧的是绝不能留下任何让人能追查到你这里的手尾。”
“枢相训示的是。”
“此事便交由你去物色人选,须得寻一个可靠的、与你无明面牵扯的人去做。记住,要绝对谨慎,务必做到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即便有人起疑,也抓不住实在的把柄。”
裴德谷闻言,已然心领神会:“请枢相放心,下官必会寻得妥当之人依计而行,定将此事办得干净利落,绝不留下任何痕迹,更牵连不到枢相分毫。”
贾昌朝见他领悟,挥了挥手:“如此便好,去吧,谨慎行事。”
“下官告退。”
裴德谷再次躬身,退出了值房。
他走在枢密院的道路中,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让他感觉背脊微微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