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元扶妤也会把她对谢淮州的欲念,怪在他的身上。
她会怪谢淮州的眉眼、挺鼻、薄唇,包括身形体态,甚至是发丝,为何会生得如此合她心意。会怪谢淮州太会勾着她,太会得寸进尺,引着她、诱着她,使她荒废政务。
元扶妤勾唇浅笑,握住谢淮州双手扣着的木栏,双手上移,食指贴住谢淮州的小拇指。
谢淮州攥着木栏的手收紧,但未曾移开,幽暗的眸子扫过两人紧贴的手指,揣测她的意图。元扶妤眼底染了笑意,单手覆于谢淮州手背,轻轻握住。
谢淮州瞳仁一紧,欲抽回手,元扶妤用力按住。
“别动。”
元扶妤抬眸直勾勾望着谢淮州的眼,不徐不疾,以指背抚过他的指尖,挑开他的指肚,撑开他的掌心,手指缓缓侵入他的指缝,慢条斯理与他十指相扣。
谢淮州抿唇,视线落在元扶妤身上。
“面对谢大人如此合我心意之人,即便十指相扣,我也未曾对谢大人动半分欲念。”元扶妤含笑的语气带着揶揄,“所以,是谢大人不够沉得住气,不够克己,怎好怪罪在旁人身上?”
元扶妤与谢淮州十指相扣的手被紧紧攥住。
他半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审视元扶妤,绷着脸用力一扯,将元扶妤带得向前规趄。
隔着木栏的两人离得越发近,元扶妤莞尔仰头,能清楚看到谢淮州黑眸中的自己。
谢淮州眉峰紧蹙,定定望着元扶妤,眼底晦暗让人辨别不清是否带着怒意。
“谁告诉你的?”谢淮州低头靠近元扶妤,逼问,“谁教你的?”
谁教她这些殿下最喜欢的这些小动作?
崔四娘带给谢淮州熟悉的悸动太多。
从最初会让谢淮州全身血气翻涌,似有千万夏蝉在耳际嗡鸣,到如今他已降敏。
“你若是不信我,那就当是长公主告诉我的。”元扶妤说。
谢淮州俯身靠近元扶妤几分,挡住了幽暗地牢内晃动的火光,高大而摇曳的影子将元扶妤笼在其中,阴晦的目光似要透过元扶妤这双眼将她整个人看穿。
湿热的呼吸交缠,谢淮州低哑的声音压着狠戾:“崔姑娘当真是会惑乱人心。”
想到曾经与谢淮州相处时的种种,这话元扶妤可不敢苟同。
会惑乱人心的分明就是谢淮州。
元扶妤反唇相讥:“哪有谢大人会的多啊……”
谢淮州闷笑一声,欲直起背,元扶妤拽着人不放手:“谢大人虽然对长公主当年死因三缄其口,但翟国舅我既然已经找出来,自是不会放过他的!翟国舅若倒……朝中需要有新的势力顶替翟国舅的位置,否则局势便会逼着你与世家直接对上,闲王这个曾经被长公主圈禁过的元家人,不是正好?”
谢淮州是个聪明人,他若是明白元扶妤当初为什么要在朝堂扶持他,就该明白朝中三党局面才是最稳当的。
“谢大人,你的目标是推行长公主当初定下的国策,我亦是如此,至少目前你我有着同样的目标,何不携手合作?若有朝一日你我当真站在了对立面,再刀剑相向也不晚。”
她循循善诱:“谢大人的人,我会好生照顾,保证一根头发丝也伤不了。谢大人可以攥着突厥细作的这份口供,崔家仍然是我的软肋,大人还可以继续搜集我的更多把柄握在手中。”
谢淮州看着眼前那张明艳不羁的面孔:“说的冠冕堂皇,你欲推闲王在前,无非是想把你的意志,转化为对朝堂的实际掌控。”
“和聪明人做对手,比和蠢人做对手好得多,聪明的对手出招定是有利可图,是能防备的!可蠢人做事可能连缘由都没有,那才真叫人猝不及防。”元扶妤抬眉,与他的眸光相触,“谢大人说呢?”炭盆中发出轻微一声爆响,火星随火苗飞起消散。
两人手指交缠,掌心紧贴……
良久,谢淮州挺直脊背,从元扶妤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大人不妨再想想,不着急。”元扶妤望着谢淮州,抬手按住自己的肩膀,“但也别让我等太久,昨夜为免谢大人受伤,制服那匹马时撞到了肩膀,疼着呢。再者,这玄鹰卫狱住着,实在算不上舒坦。”谢淮州刚从玄鹰卫狱出来,长公主府的仆从便上前禀报:“大人,府上传信,说翟国舅有急事求见大人。”
裴渡立在谢淮州身边,等待谢淮州关于崔四娘的处置。
私心里,裴渡还是希望当年和长公主有关的旧人能活下来。
“裴渡。”谢淮州抽出口供递给裴渡,“口供先压着。”
裴渡伸手接过。
谢淮州便戴着兜帽走入雪中。
裴渡立在原地,不自觉松了口气。
虽然谢淮州没说要让放崔四娘出来,但命应当是暂时保住了。
他回头朝玄鹰卫狱内看了眼。
“大人,那个叫锦书的武婢还要送回原牢房吗?”玄鹰卫上前问。
“送回去吧。”裴渡说。
翟鹤鸣在长公主正厅坐着,端起茶杯没心情喝又放了回去,频频往外张望。
见谢淮州踩着踏跺出现在敞开的隔扇外,解开风敞递给仆从,翟鹤鸣缓慢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