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长大
一篇经文念罢,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
颢珍珠轻轻睁开眼睛,发现众人仍闭目,神情静谧。她想起上次诵经时的情形,那时的他们与现在判若两人,个个面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行尸走肉。
她回头看虚云法师,他缓缓睁开眼,纤长的睫毛下眼睛清亮如泉,与她目光相接时,盛着温柔的笑意。
虚云法师生就一双深情的眼眸,只是这样清澈澄明的笑意,便让人错觉里面含着缠绵的情意,眼睫微动时,眸光便如春水般潋滟,透着说不尽的温柔缱绻颢珍珠抿了抿嘴,也冲他笑。
身后传来慈恋窣窣的响动,她回头看。
众人并未起身,而是低着头默默拭泪,那些布满伤痕的手掌下,藏着刻骨的不甘与怨恨。
颢珍珠敏锐地猜到,方才的经文让他们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积压多年的痛苦需要宣泄。
她静静地坐着,并未出声询问。
起初只是压抑的抽泣,渐渐变成痛苦的鸣咽,最后变成愤怒的嚎啕。突然,王阿姊猛地起身,声音嘶哑:“颢女郎,我不想再瞒你了,我们确实都是死囚犯,手上都沾着人命,按大宣律法,我们罪该万死!可我们不是天生的杀人犯,我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说到最后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沈瑶连忙抱住她,帮她顺气,亦是泣不成声。
王阿姊浑身发抖,继续道:“我本名唤王绣枝,夫家姓田,街坊都叫我田王氏,我十六岁就嫁到田家,整整十一年没过过一天人过的日子,那个畜生整日酗酒,喝醉了就打我。
婆母也变着法子磋磨我,寒冬腊月逼着我去浆洗养家,一双手常年泡在冷水里,几年下来身子就熬坏了,他们却以我不能生养为由,拿着我洗衣攒的钱买了小妾。
见我病得干不动活,便打得更加狠毒,我知道,他们是打算活活打死我,省下口粮。
那天我逃回娘家,可娘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硬把我赶回田家磕头道歉,我无处可去只能回去,又换来一顿毒打,几乎断气。凭什么我要受这样的日子?难道我生来就这般命贱?我这辈子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都在为他人作嫁衣裳,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么被活活打死,我等他们睡着,把房门锁死,一把火将田杂碎和他老娘都烧死了。我当时就想,值了!就算千刀万剐,我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她说完泣不成声,沈瑶紧紧搂着她。
颢珍珠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胸口堵得有些喘不过气。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纷纷站起来诉说冤屈。长相妩媚的阿姊叫钟灵娘,如今才不过二十二岁:“我被父兄卖了三次,第一次是七十岁的棺材瓤子,第二次是虐死三房小妾的商贾,最后他们干脆把我卖进了青楼。
青楼那种地方,谁进去都要扒层皮,不肯接客就不给吃饭喝水,怕破坏皮相就用针钻骨头,可我宁死也不愿做娼妇,我迷晕看门的打手,带着刚被卖进来的瑶瑶跑了,父兄得到消息又将我抓了回去,我实在被逼到绝境了,亲手毒死了父兄!他们该死,他们作践完母亲又来作践我,他们早就该下地狱了!”沈瑶哭着摇头:“不是的!人是我杀的!是我拿刀砍死了你的阿.…”钟灵娘厉声打断她“不!你没有杀人,你是为我!都是为了我!“她柔声道,“瑶瑶别怕,若我们能活下去,阿姊会替你陈情,你还小,得替阿姊好好活着。”
老阿婆夫家姓黄,人称黄阿婆:“我那苦命的小女儿被商贾强占了去,她失手杀了那个畜生。我替她顶罪下狱,却还是没能保住她。”她佝偻着身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脸痛哭:“我可怜的女儿,她才十六岁,才十六岁啊!被那畜生染了脏病,浑身溃烂着走的啊!”刘氏泪水浸湿衣襟:“我夫家姓刘,那杀千刀的整日酗酒,一个冬夜里,我和女儿早早睡下,特意给他留了门。他喝完酒回家,当时我与女儿都睡了,给他留了门,谁知他醉得不省人事,竞倒在院子里,第二天人就冻硬了。婆母告我谋杀亲夫,说我故意不开门要害他。”
她突然激动起来:“可天地良心!那门栓明明就开着啊!没人信我,谁也不信。"她崩溃地搂住女儿,“秋荣寻不到我,从家里逃了出来,还好上天有眼,叫我们母女在广武遇上了。”
颢珍珠抹着眼泪轻声问:“刘阿姊,你原本姓什么?”刘氏苦笑着摇头:“童养媳哪配有姓,跟着夫家姓刘,本家姓陈。”颢珍珠红着眼睛道:“这般无情无义的人家,何必还随他的姓,也不要姓陈,不如重新取个姓!”
刘秋容抱着刘氏的脖子哭:“阿娘我不愿意姓刘,?阿婆说我是丧门星,总是打我,阿耶活着的时候只要喝了酒就打我们,我不要跟他姓!”刘氏哭着点头:“好,那我们就跟我阿娘姓苏,阿娘待我是极好的,只是她生下我不久便去了,后来阿耶娶了新妇就把我卖给了刘家。”刘三郎因为重伤没有跟着值守,他趴在软垫上疼得址牙咧嘴:“我们也有苦衷!”
他望着颢珍珠,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葛头儿一直不许他说,可只有说出来,珍珠才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他高声喊道:“我们葛头儿原是北方边陲军的领袖,大宣立国时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