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漫漫
从来淡漠如雪中松柏的谢辞昼怎么会流泪呢?林笙笙闭了闭眼,借着月光重新看去。
晶莹的,破碎的痕迹在谢辞昼的脸颊上,像冬日里碎雪落于肌肤,融化成的冰水。
但是这会是初秋,是屋内床前,定不是碎雪化作的水。林笙笙迟缓地动了动手,牵动脊背上的伤口,痛得她倒抽凉气。她的细白手指擦过谢辞昼的眼角,然后缓缓拿近了看,湿润的指腹在告诉她:真的是眼泪。
有些回忆忽然涌上心头,那日在这床榻上,她从睡梦中醒来拿刀抵着谢辞昼胸口的时候,他滑落她肩膀上的丝丝冰凉。原来,那时候谢辞昼也哭了吗?
松柏摧折在挥手之间,冰雪融化在掌心,从前那个高悬天际的冷月,如今为她流泪。
她一直以为是昏沉夜色下的错觉。
林笙笙声音仍沙哑,字句不甚清晰,艰难道:“别哭了。”一直僵在原地的谢辞昼像被抽动了发条,颤抖着俯身,克制地抱住林笙笙,与她脸颊相贴,环着她的手臂力道强硬又克制。“笙奎……
林笙笙醒了,棠梨居瞬间忙碌起来。
陈毓盈、林平之与林巡恩几乎跑着进了主屋,一家人团聚,片刻无言,皆垂泪相看。
床前人影重重,里面是父母兄长,外面是仆从丫鬟,林笙笙扫了一眼,谢辞昼早已退至门口,透过些微缝隙,目光仍不离她。她攥了攥手中那枚玉戒,温润和煦,和方才谢辞昼倾身而来的怀抱一样。林笙笙先开口,“叫父亲母亲还有兄长担心了,女儿不孝。”陈毓盈看着她肿胀带着伤痕的手臂,又想到医者所说,她脊背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腿上碗口大的淤青,心中绞痛。
“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会下死手?”
林笙笙在芦苇泥泞中走到半夜,心中已有猜测,但是现下不好说,便只摇摇头,“待查清楚便知,如今我安稳待在府中,父亲母亲不必再担心了。”林巡恩问:“是不是……
还未说完,他看了看林平之还有陈毓盈,又看见林笙笙微微摇头的样子,止住了话头,
“总归,你住在谢家我们不放心,笙笙,回家吧。”林笙笙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的身影,只见谢辞昼不在原处,想是出去了。“哥哥不必担心,谢府守卫森严,不会再出问题了。”言下之意,此刻并不想回家去。
林巡恩愤然,“自你们成婚,他何曾用心待过你?前一阵子我当他脱胎换骨了,没想到今日又出了这档子事!笙笙,同我们回家吧。”谢辞昼并未走远,他站在里屋薄薄木扇门外。林巡恩所说不假,谢辞昼无可辩驳。自打昨日黄昏从宫中出来回到谢府没见到林笙笙后,他便开始循着永安侯府周围的线索寻找。那车夫十分狡猾,想来是拐高门贵女的熟手,自永安侯府开始,便一路销毁线索,甚至绕路至闹市隐藏痕迹,最后分散出五辆同样的马车,朝着五个方向去了,中途又各自汇合两辆马车,再次分散方向。直到戌时末,派出的各路部下回禀线索后,谢辞昼才大致确定了林笙笙的具体位置。
对于追查来说,这个速度已算惊人,可对于救人来说,不论多快都不够。林笙笙此番受难,他愧疚自责。
若不是林笙笙颖拔绝伦,他恐怕这辈子也再见不到她了。听见林笙笙话里话外并没有要回林府的意思,谢辞昼松了一口气。又听里屋林笙笙的声音响起,“过去的事何苦再提呢?哥哥,如今他待我不错,你们大可放心了。”
接过白蔻手中的药碗,谢辞昼推开主屋门正打算走进去,忽听院里一阵嘈杂,徐魏像一阵风刮进屋子里。
他似乎骑马奔波而来,平日里高高束起的头发散了一些,挂上了几片枯叶,神情慌张。
“笙笙呢?”
谢辞昼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严肃,“你阿姐已经醒了,正在屋里同她父母兄长说话,你要进去打搅吗?”
“你阿姐”这三个字说得极重。
徐巍似乎无心听懂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抬脚往主屋去,“醒了?笙笙,笙笙!”
谢辞昼额角青筋跳了跳,拦住莽撞的人,“你阿姐还虚着,不要扰了她清净,你既然是她阿弟,随我进去远远看一眼吧。”徐巍听了这话怒极反笑,“怎么?你是想拿出姐夫的姿态来管束我?笙笙嫁入谢府后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如今还差点丢了性命!你怎么不去替她受罪?你为何还好端端站在这?!”
谢辞昼面色陡然冷了下来,却不屑与之辩白,他看了一眼屋里,只见林笙笙被这叫唤声音吵到了,正好往这边看过来。陈毓盈等一屋子人也随着林笙笙的目光看来。屋里安静着,所有视线都落在门口争执的两个人身上。林笙笙缓缓道:“与峥,休要对你姐夫无礼。”闻言,徐巍攥了攥拳头,看着谢辞昼略微舒展的眉,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林笙笙还维护谢辞昼!姐夫?他才不认这什么劳什子姐夫!但是穿过层层人影,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林笙笙,徐巍没再说话,抬脚往床边走去。
谢辞昼端着药进来,语气温和,大有宽宥小辈,善解人意的姿态,“笙笙别为了这些动气,与峥年纪小性子不成熟,我不曾放心上。”徐巍脸色一黑,侧首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