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一奶三吃
隔日,横桥子桥头,那占了白日场的说书先生拎着茶壶,仰头对着壶嘴猛灌茶水。
关于江知味在夜市上不畏奸恶、舌战群雄之事,他已经同这些听书的老爷们说了一遍又一遍。
比起谢大官人教训楚老汉这种满汴京随处可见的故事,今早来的客人们,都更爱听他讲起江娘子的英勇事迹。
他说得口舌生烟又如何,客人们给的赏钱不菲,才是这其中,顶顶要紧的事J儿。
“可那银针不是用来验毒的吗,怎么掏耳朵,也能让银针发黑?”容双一早买朝食时,便听过桥头说书先生的慷慨陈词。可到底身子渐重,在人堆中站不了多久,只好揣着一肚子疑惑先走,想着回来同江知味问问缘由。“其实银针并不能拿来验毒,只是大多人都不知道。“江知味咬了下唇,认真地思考,该怎么跟这位土生土长的宋朝人,解释银和硫离子之间发生的化学反应。有了:“银针之所以能用来验别砒霜之毒,是因为砒霜里的杂质与人身上的污垢成分相近。所以验出来的其实是杂质,而非毒药本身。“还有这种奇事。知姐儿不仅善庖厨,还懂得这些稀奇古怪的道理,真厉害啊。”
容双眼里的钦佩之色都快满溢出来,反倒是凌花,在水井边坐着淘洗桂花,投来的眼神里很是担忧:“早知昨夜里闹成那样,娘就该多叫几个街坊,去横桥子上帮你出出气。”
江知味笑道:“娘,事情都已经了了,还说这种话做什么,平白惹得自个儿气闷。要知道,昨日收成甚好,光是新上的鹌鹑就卖出了五百钱净利,还另收了不少的定钱。今日可得吃顿好的。你们且在家里等等,我去早市上进鹌鹑,心道再买些牛乳回来。”
冷不丁从院门边冒出两丛旺仔小馒头,另加一双毛茸茸的小狗耳朵。小狗到了立耳的时候,但那耳朵好似站不稳似的,有时两只都立着,有时便如现在,一只高高举起,一只软绵绵地趴着,瞧起来憨态可掬、蠢萌蠢萌的。一听说有牛乳,俩孩子都眼底水亮:“哇,牛乳。"语调高昂,带着实打实的兴奋。
宋时的牛大多拿来拉车、耕地,留作产奶的只极少部分。因此牛乳价钱不便宜,一斤百来文,比上好的羊肉都贵。
又只是稀水,吨吨两口就没,平民家庭大多觉得不划算、不爱买,孩子们甚少喝过,觉得格外稀奇。
江晓歪着头:“二姐姐,牛乳除了喝,还能用来做吃食吗?”没等江知味开口,江暖抢答:“我知道,牛乳可以做酥山,还能用来做糕点。”
“都对。但今日要做的,并非酥山,也并非糕点,而是用牛乳做的小甜点。"江知味说罢,抱起洗净的陶罐,冲身后的几人摆摆手,“我尽快回来。”这趟稍微绕了个远路,去了龙津桥。她昨日走过一遭,晓得横桥子上卖的鹌鹑不够数。加之一往那边走容易被听书的客人们包围,耽搁事儿,便往更大的龙津桥集市去。
远远就见着,桥头的两头驴子吭哧吭哧地吃着草料。身后有鹌鹑唧唧咕咕的鼓噪声。放眼看去,驴子拉的那辆太平车上,放着几个竹编的鸡笼,草黄色的花纹横纵交错,底下扣着的鹌鹑叠成小山。昨日光下定钱的鹌鹑就有一百五十只,加上散卖的需求量也大,今日买个三百只不在话下。
但笼子里的这些鹌鹑……只能说这摊主怪狠心,哪能跟叠罗汉似的放鹌鹑呢,就不怕互相间踩死了么。
江知味挑挑拣拣,专从鸡笼里拣那些精神头好的、能展翅蹦鞑的。那摊主起初一言不发,就靠在太平车的车辕上,看她一只一只地把鹌鹑拣到麻袋中。后来麻袋里的鹌鹑越堆越多,他才疑惑地将她打量了又打量:“小娘子这是打算买多少?”
“三百只。”
摊主陡然起身:“我这拢共也就四百只,你要不然都买去,我给你便宜止匕〃
江知味却摇头。主要有好些个鹌鹑已经咽气了,如此做出来的辣卤鹌鹑,在滋味的细处肯定有所差别。总不能为了压低成本就砸自个儿招牌,这事她做不出来。
“我只要三百只,还要活的,现杀了带回去。”那摊主低下头,左右瞧着没人,低声道:“嗳我说小娘子,你买这么些鹤鹑,是为了回去做麃肉卖吧。你不晓得,前头就有家爆肉铺子,专拣我这儿刚吸气的鹌鹑买。你说这鹌鹑吃到嘴里的时候横竖是个死,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你要肯收,我不要你多,一文钱一只就好。”江知味挑鹌鹑的手顿住:“就这些吧,不用杀了我带走。我刚数了,七十只整,不信你再翻翻。”
知道碰上硬茬了,摊主没再坚持。收了钱,又坐回到车辕上。江知味没走远。龙津桥这头卖鹌鹑的不止一家,从那摊子出来,走个十来步,就又是一家卖鹌鹑的小摊。
摊主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鸡笼在地上依次摆开,盖着遮阳的篷布。揭开后,里头的鹌鹑塞得不密不疏,收拾得干干净净。江知味二话不说,出手阔绰,直接将摊子上二百六十只鹌鹑包圆了。那老妪激动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一个劲地抱手说谢。三两下帮江知味把鹌鹑都杀好了,连带在前头摊子上买回来的那些。方才还悠闲坐着的男摊主目睹了全程,气得眼睛都红了。江知味就这么乐颠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