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扛着麻袋,捧着一大罐牛乳往家去。却不想,在一只脚将要迈进家门时,和那位总爱夸大其词的王婶碰上了。王婶今日见到她,那个激动啊:“知姐儿出息了。”想来说的还是昨夜里夜市上的事。江知味一笑:“婶子也听说那事了。”她不置可否,生怕自个儿被王婶杜撰出个有的没的。王婶凑近来,拉过她的手:“要不是听我家男人说起,我还不知道呢。原来知姐儿在夜市上逼退了人贩子,还叫那些人被大理寺捉去了,真是天大的功德,做了件顶好的事。”
江知味一愣,下意识看向对门孙五娘家的墙头。那处今日静悄悄的,没人挂着,只站着一只奶牛色的喜鹊,油亮的羽毛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转过头:“您说什么,人贩子,大理寺?”“你还不知道?"王婶惊讶极了,旋即捂嘴大笑,“真是糊涂,哪有人做了好事,自个儿都不清楚的?”
她笑了好一阵不带停。江知味眉头紧锁,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昨夜里那些人,不是被街道司捉去了么。我男人一早在码头运货,就看见街道司的青衫把人移交给了大理寺。当时来的人可不少啊,据说还是大理寺的沈少卿亲自来接的人犯,告示都贴在桥头了。这谁能想到,夜市上的地痞竞然是人贩子的同伙。知姐儿你当时要是真被人压去,啧啧,不敢想。”沈少卿?便是江风口中的那位少年天才吧,大老早的,能亲自下场为老百姓谋事,真好。
但王婶说的话,江知味还是只敢信三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她匆忙跑去桥头。
说书先生那头已经散伙了。不少人将那张榜的告示围着,唧唧咕咕议论个不停。
江知味挤进人堆里。没成想,王婶这回说的竞都是真的。告示上画的人脸一共五张。除了刀疤脸和他那三个小弟,还有一位,生得窄长脸、吊梢眼,看着略有几分眼熟。
江知味愣了一瞬,猛一拍胳膊。她怎么也想不到,桥对面的饮子摊主,不仅是昨晚闹事的主谋,更是人贩子团伙的其中一员。刹那间,江知味鸡皮疙瘩直竖。没想到危险近在咫尺,那长得很不起眼的饮子摊主,竞然是那种作奸犯科之徒。
可在这告示出来之前,不仅是她,还有其他多少在摊子上买过饮子的客人,都没有瞧出他的异常。
江知味后怕得不轻,浑浑噩噩地家去,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锁了院门,还叫凌花把前头敞开的铺子门也关上了。在凌花和容双忧惧的眼神中,她喝了口镇过的井水,被冷得一个激灵。吁出长长的一口气,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自家简朴的小院,和玩耍不停的孩子们。两小只都安好,蹲在园圃中,搓泥巴团比大小玩。小狗也在,猛然间竖起的招风三角耳,又大又阔气。
凌花走来摸了摸她的手,上面都是冷汗:“知姐儿不怕,娘在呢。”王婶的嗓门震天响,说的那些话,她老早就听见了。人贩子之事,知姐儿此前只在周婶告知她孙五娘之事时听说。
她也从没和知姐儿说过,家里此前的惨剧,包括她的昏迷,江大的溺水,皆是那天杀的人贩子所致。
就是怕孩子们知道人贩子离他们这么近会害怕,有些事情她一人来背负就足够了,没必要给这平淡的日子多添一分惊惧。而江知味这会子,总算明白孙五娘不让小孛萄外出的原因。想到那饮子摊主微笑时扬得老高的吊梢眼,她腹中一阵激痛,着急忙慌地去了茅房。都说肠胃是情绪器官,她今日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等从茅房出来,身心便都通畅了。
在后世,外婆对她的要求总是严苛,练就出她相当可观的抗压能力。再说他们做厨子的,身体上受的苦头其实远比心灵上遭受的要多得多。譬如三伏天在灶台前爆炒,完全无法避免被飞起的滚油溅到,手上脖子上被烫得疤疤癞癞,一不小心还会被猛火撩了眉毛。譬如再厉害的厨子,操刀切菜的时候也难免会切到手。她在后世用的那刀,锋利得连纸片都能当苹果块咔嚓咔嚓地削掉,别说轻而易举地带走她手上的皮肉了。
打小吃过这种落地的苦头后,碰上其他难处便都觉得小事一桩。所以她平日里不爱内耗,真有什么事,当场就解决了。实在解决不了的也不能憋闷了自个儿,睡一觉、拉一泡,该消散的就消散了。她并非天生的高精力人群。但这种啥事不往心里搁的好心态,让她身心健康,足矣全心全力地投身厨艺。
今日也是,恐惧只在心间游走了片刻。从茅房出来后的江知味,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凌花都看愣了。半刻钟前还吓得语带哆嗦,怎么这会子就活力满满了。不过知姐儿这般心态也挺好,有她这个做娘亲的风范,就该这样。牛乳和鹌鹑都放在阴凉处。
江知味不敢耽搁,都是鲜食,快刀斩乱麻地做了才是头等的要紧事。灶房中生起柴火,哗的一声响,雪白的牛乳先下了锅。这牛乳是从水牛身上现挤的,闻着奶香扑鼻,新鲜又热乎。那挤奶的妇人说可以直接喝,但江知味没敢,怕生牛乳会喝出什么毛病来,还是煮过后稳妥。一旁剁姜末,用纱布包着,研出姜汁倒在碗中。煮开的牛乳用井水镇一镇,还温热的那些,放在海碗里高高举起,如飞瀑那般哗啦啦地冲到姜汁里。
此为姜撞奶。
余下的那些继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