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冒牌镜匠
夜幕笼罩了影影绰绰的城墙。
收起羽翼和羽耳的万塔搭了一把手，把身后的道恩从城墙里拉出来。塑造者之手在砖石间切开可通行的缺口，又在两人穿过后悄然合拢。和萧瑟而违和的荒原不同，卡山德拉内部平平无奇，乏善可陈，不比一个中世纪城邦多什么,也不比一个中世纪城邦少什么。从二楼泼下来的污水在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楼下的商户骂骂咧咧，却也懒得打扫,在冰上抖上一层土就作罢。<1
棚子里的瘦牲口挤在一起取暖，食槽空空如也，巷与巷之间只有风声擦着灰色的墙面穿梭。
万塔伸手擦擦墙上生着绿锈的铜铭牌，上面花体的刻蚀字露了出来：“星行街1-36号：此刻是否有星行于天空？“。她抬头看了看天，嗯，阴天，月亮星星都没有。天上没有光，地上也没有，这个点钟已经没什么商户还开着门。两人沿着星行街向前走，好一阵子才摸到一个还在营业的旅店。旅店老板五十来岁，有油光光的酒糟鼻和苹果肌，全身上下一股腻烘烘的酒糟味。他在布满油污的围裙上搓着手，对大半夜上门的生意劲头很足。“请坐，请坐，哎哟，真没想到这个时节还有贵客上门。请问吃点什么？鄙店有热腾腾的小麦饼和糟鱼汤,绝对新鲜……"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厨，,改口，“绝对热乎！”
万塔要了两份糟鱼汤，两份麦饼，并嘱咐对方一定要把鱼汤烧开。龙倒是不怕闹肚子，希望道恩这个野外科考人员也不怕吧……吃食很便宜，两份汤两份麦饼再加一份半卖半送的香肠只要了五个铜子，在付钱的时候万塔特地摊开手掌给老板看了看钱。“收这钱吗？”
“爱！嗳！收的！您真是位高贵体面的大人，"他忙不迭地伸手去接这位贵人递过来的钱。
看看她这一头深黑如丝缎一样的长发，白皙却无病态的面孔，如同上好石榴石一样浓艳的眼睛，还带着一个这么体面英俊的男仆--开店这点眼力见还是得有的，他可不会随随便便把贵人身边带着的漂亮男人认成老爷！<2真不知道这是哪位突发奇想的贵族跑来吃苦玩。管她呢！这钱居然没剪过边！今天这生意可做得太值了。旅店老板忙不迭地去了厨房，万塔收起手对着道恩指指掌心。道恩理解了她的意思：“对。”
“这里应该已经依赖帝国货币很久。”
没有自己的金融体系，农业系统也不算完善的邦国，从林菩灭国之后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容易。
两份糟鱼汤很快端了上来，和新鲜完全不沾边，但好在鱼只是干，不至于变质。汤底是橙红色，不知道加了什么浆果，有种良姜的辛辣和果实的酸味。青菜是没有的，但煮了些酸模的茎充数，整碗汤喝起来像是超级低配版的罗宋汤，说不上好喝还是难喝。
与之相比，麦饼就几乎只有麸子了，成块拿起来都做不到。万塔没动那块麦饼，她分析了一下发觉消化它对龙这种主肉食性的动物来说占用的能量比吸收的还多。道恩倒是很仔细地用手指把碎糠划在一起，然后用汤匙舀进了汤里。
兴许是两位贵族吃粗劣东西这件事本就很新奇。店老板一时半会没去忙自己的事，反而坐在柜台边的长条凳子上，时不时悄悄看他们一眼。他低头抠凳子上的一个虫眼，抬头，低头，再抬头一一那位女贵族的眼睛就冷冷地瞥过来了，吓得他哎呀一声，差点从搁着屁股的地方跌下去。“你的眼睛好像有点无所适从。“那位贵族说。“请您原谅！请您原谅，就是最近客人实在太少，来了一个您这样的大人物，”他搓着手，“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唉！可恨这个馆子开在这条街上，本来客人就不多，最近连来喝酒的都没有了！”
那位女士宽宏大量地没有追究他冒犯的责任，但仍旧在意他的回答。“这条街上怎么了？”
“奥哟！奥哟！"店主立刻来了精神，“一看您就是从东南边来的！主保佑您，您要是越过咱的店再往北走走就看到了，之前城里起了好大一场暴乱。说是有一群异教徒的头·……埃，咱也不懂是不是叫异教徒，总之也是位大人吧，他和咱们的国主谈好了，要一块归顺萨塔尔去。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是跟着他信一样的神的那群人里有人不愿意了，煽动城里起了暴动，哎呀！”“后来暴动被镇压下去，不少被抓住的人就被钉在了木桩上，您往前走走就看到了，主保佑您不是从那边来的。”
当郎。
万塔瞥了一眼道恩搁在盘子里的勺子，慢慢把目光收回来。“是吗。”
夜色愈发浓了，从空气中落下的不是露水，是霜。薄薄一层白色覆盖了脚下的道路，也给因为无月而混沌的四周加上了一层微光。万塔拉了拉身上的袍子，沿着街巷向前走。
远处的黑暗中，一片空地逐渐显露出轮廓，从周围的水槽和晾晒架来看，这里曾经有一处染坊。
但如今原本的东西已经被全部撤走，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立着五六根粗陋的木柱，隐约能看到被钉在上面的人体。
深色的长袍裹着早已僵硬的躯体，袍角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被霜掩盖得不剩下什么。
“看那边。"万塔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道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