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地旁边没拆掉的棚子里隐约有点火光，看起来是有人在看守。
道恩嗯了一声，脱掉手套，从外套内侧扯出一根细长的银链。在它接触空气的瞬间便环绕着他的手腕飞起，萤火一样的蓝光一颗颗在上面聚集，照亮手背青色的血管。
“告假片刻。"他说。
道恩径直走向点着篝火的窝棚，棚内的两个人闻声抬头。这两个人看着都是捉贼人打扮，长靴，长外套，衣领镶着毛皮边。站在外面那个似乎看清楚了来人的脸，张张嘴想喊出来。
他没能发出声音。
手腕上的银链唰地飞出，一瞬银光缠住那看守的脖颈，将他拽离地面甩向半空。链身蓝光脱离，在空气中急速押开，几秒内从光团变成闪烁转动的镜面。镜中的影子固定住他的四肢，随着镜面转动错位，倒转，胡乱地拼接成一团，几秒后他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呜呜地用扭曲的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同伴脸色骤然惨白，拎起脖子上的哨子就要吹响，银链已经在那双展开的手之间如蛇回转。哨头随割过的银光四分五裂，这人也被卷起，狠狠掼在身后的砖墙上。
一声闷响，四周归于安静。
银链松开，寤寐窣窣地飞回道恩手中，他擦擦链条，把它塞回了外套里。万塔已经走到刑桩前。
没有可以救的人了，就算施刑的钉子避开了可能造成致命伤的地方，连续的失温失血也足够致命。她掀开已经被凝血板结的袍袖，摸了摸死者的手指。“镜子………
道恩把两个还在喘气的看守拖到一起，抬头嗯？了一声。“…我觉得你之前跟我打的那一场完全是在驴我。"<1柔弱无辜清澈的穷鬼狂信徒直起身，有点不自然地挪了挪后背，然后撇过头去。
“您觉得，我能用那个战胜您吗？”
噢那还是不能的。万塔想，刚刚他战斗的时候她观测了一下强度，至少这个战斗水平还不足以与一条龙当面锣对面鼓地打架。道恩点点头：“我当时也觉得不能。”
……所以我还是直接投降，避免被您打断胳膊或者腿吧。”还挺识时务的。
他用银链捆好两个人拖到角落，然后走到万塔身边，万塔轻轻托着死者的手，对着周围微弱的光线查看指甲和掌心。“镜匠信徒全部都是学者吗？"她问。
“是这样。”
“但是这些人并不是学者。”
并不是什么学者就一定养尊处优，皮肤光滑白皙的刻板印象，是这些人的手没有长期书写的痕迹。就算是道恩这样的野外考察派也避免不了大量书写，万塔拽过他的手脱掉右手手套，轻轻捏了捏他的腕骨和食指指骨。“你看，"她说，“这些人手上没有特殊的茧和变形，他们之中有人是练家子，但没人长期伏案。”
“镜子？”
“‖″
他唰地把手抽回去，很忙地戴上手套然后很忙地扭过头去，忙着给两个完全没有要醒来意思的守卫一人补了一下子。<7“啊，是，“他说，“你说得对……他们是不是要醒了？我看到了，抱歉，我把他们的嘴塞住。”
“…“这个人怎么一副突发急症的样子。<1万塔卸掉木桩上的钉子，把牺牲者们抱下来，塑造者之手将扭曲的肢体复原，盖上因为尸僵而合不拢的眼睛。
“他们把反抗者打扮成了学者的样子，"她指指长袍，“这是个局。”在城中显眼的位置展示惨状，又刻意将受刑者打扮成镜匠信徒，这里面的心思昭然若揭。幕后的那个人就是要激怒真正的镜匠信徒，迫使他们暴露在明面上。
“一般映照者的力量能够达到几级？"万塔和他一起把尸体包起来，道恩摇摇头：“镜匠还在的时候，映照者的力量取决于镜匠的授意。但是现在神不在了，映照者的力量未必强于普通信徒。”
“你有几成把握那个人不是映照者？”
他收殓尸体的手顿了顿：………十成。”
万塔点点头，也没继续问他是怎么判断的。“那这就是李鬼要杀李逵，“她说，“虽然镜匠信徒里面应该没人长得像李逵。"<1那个背叛者十有八九是一面假装镜匠的祭司，一面试图将真正的映照者钓出来，只要真货被他杀死，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否定他身份的真实性。原本他放出那个让镜匠晚节不保的消息就已经足够拉仇恨，如今竖立钉桩，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狗急跳墙了。
他必须在真正归顺之前，除掉能证明他是冒牌货的人。“我有个想法。"她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你觉得我像镜匠信徒吗，镜子?1”“……有些学派很喜欢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不许拐着弯骂老板。”
…像。”
万塔搓了搓手，对着站在那里的道恩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那你觉得你像镜匠吗？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