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一日是她来癸水的第一天,她从此不再是一个小女孩,生长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为什么没觉察出来你肚子疼,反而觉得你那天生龙活虎的。有突厥女眷来找你领补贴,你还和掌固们一起搬了一袋子粟米来着。
我为这件事恼火了很久,我一直觉得我不是那种很善妒的人,但我气得快要冒血了。
为什么我没发现她肚子疼?
当时我和她朝夕相对,为什么身在东宫的杜荷知道她不舒服,我一点儿都没察觉?
她安慰我道:“因为你当时的心思都在房遗爱身上。你觉得解气,你竞然可以像江夏王凌虐你一样凌虐其他人了。很快乐罢,容台?”胡说八道,我哪有凌虐房遗爱,是他在欺负我。他一个字都不学,从早到晚趴在马棚里哀嚎,跟每匹马都处得挺好,这是被凌虐过的表现吗?“那时候你不知道什么是癸水罢,对不对?“她说。“……我不知道但我也应该看出来你难受啊!”“我不难受,容台,你不知道我每个月难不难受么?他觉得我应当会不舒服,先做准备而已。”
他,他,他。什么他?
你最好注意你自己的措辞,李衡真。
衡真体贴得不得了,她向来是这样的,当她想要体贴得时候她比谁都像个温柔的娘子。她分外了解如何做才能治好我,因此搂着我的脖子蹭我的脸,亲了又亲,就要亲出火了。
她温柔地与我解释她那一日的感受,温柔地将那种“变成成年女人"的震撼说得轻飘飘,即使她当时当刻真的很震撼。她的母亲去得早,从没有人与她说过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时她发现自己身体里止不住的血,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乃至于不愿意见那些年长的宫女。可怜的小娘子吓得哭了,直到长乐公主赶回宫里之后才明白一切。我还是很妒忌的,这是一种龌龊的妒忌。这种妒忌不少于我对她的心疼,进而使我生出另一种愧疚。
我不该这样,可我实在受不了了。
那三碗汤羹分别是:当归生姜羊肉汤、姜枣花椒汤和红花酒。我死也不能忘,我每个月都会煮给她,乃至于她因为上火而冒鼻血。而我不曾告诉她的是,最让我耿耿于怀的不是这些食补,而是杜荷的话。“我终于等到你长大,衡真。我等了十几年,等你做我的娘子。”礼部堂厨人声鼎沸,三色官袍淹没九脊顶。其实大伙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对璧人身上,可杜荷旁若无人,理也不理四周炙热的眼神。“你要好好疼爱自己。"他抚着她的肩膀,伏下身子在她的鬓边耳语,闻着她从小不变的茉莉皂豆香味。
“我期待见到我们的孩子,他们一定是大唐最出众的儿郎。”我的后半生中,最担心的是她的身体。不论多么谨慎也好,她像她母亲一样,很年轻就消耗了自己的心血。
尚药局的避子药百弊而无一利,“油煎水银,一日方息,空心,服如枣大一丸,永断不损人”,这怎么可能呢?油煎水银,这不是谋杀么?何况如果避子药有用,文德皇后也不会早早地去了。皇后娘娘有七个子女,这还只是生下来的。武德年间局势紧张,娘娘每日奔波在王府与太极宫里,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武德五年与九年之间,娘娘流产了两个孩子,一度病得很危急。圣人束手无策,只好兴修庙宇为妻子祈福⑧,自此开始了礼部靠修庙赚大钱的不归路。
我的夫妻生活到最后变成了盖被子纯聊天,是没有办法的事。衡真在最天真的时候遇上了他,那段感情是最原始的,没有负担的。他们的感情是少男少女美丽的幻想,我们的感情是成年人沉重的生活。我没有幼稚的机会,当她在与我在一起时,我们都不再像当初那样傻得可怜了。
贞观十六年春天,城阳公主忙着她的新项目:鸿胪寺相亲角。根据《唐律疏议》卷八卫禁篇规定:国内官人、百姓不得私与入朝蕃客为婚,违者流放二千里。
这导致降部降将来到长安后娶妻很困难,没有朝廷的媒妁之言,他们根本没有结婚的条件。
十六卫南衙禁军里的外族人中,倘若不是拖家带口地归降过来,几乎都要单身生活许多年。圣人不可能谁都赐婚,于是公主想了这个办法,由鸿胪寺出面做媒。
“盲婚哑嫁是不可取的,他们连语言都不通,怎么了解彼此呢?不如你辟个院子出来,教译语人陪着他们见面,也算有个见证。”我安顿好高向玄理,过来帮她布置场地。
鸿胪寺的掌固们来来往往,手中捧着瓜果梨桃、香烛台案,在她的指挥下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公主,少詹事最近忙什么呢?怎么使臣朝觐的那一日没有来?”公主引导侍女摆放茶叶与糕点,不大得闲与我闲聊:“阿爷预备找些事情教东宫做一做。或是吏部,或是刑部,杜二哥和于侍郎到尚书都省开会去了。”嗳?这么好啊!
“圣人怎么突然转性子了,从前不是不教太子协理来着?”“我也不知道,也许觉得大哥这些日子的表现好?"她将一只张牙舞爪的枸橼举在手上,问道:“这是水果么?我从你们库房里拿的,应该怎么吃来着?“不能生吃,拿蜜腌了泡水喝。给我,我帮你腌。”她笑眯眯地说:“乐于助人呀。”
我在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