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19章
明天永远不会如约到来。
白山镜下了飞机走出舱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的结束了。从哥伦比亚回来需要18个小时的航程,他们在深夜准时落地东京羽田机场。
舷窗外凉夜如水,偌大城市霓虹闪烁灯火通明,像只俯卧的光怪陆离巨兽。飞机落地还在减速滑行阶段,白山镜就掏出手机准备报个平安。已至深夜,但白山镜知道这个时间荻原不会睡。即使不来接机,他也一定会等自己平安落地的消息。等到了,二人闲扯几句,各自落下心,他再安稳睡去。开机以后,铺天盖地的消息刷新涌来,接连嗡鸣震动不停,手机都死机卡顿一霎。
白山镜定眼看去,大脑嗡鸣空白一片,世界轰然于他的眼前支离破碎。死亡是一件猝不及防又令人分外没有真实感的事情。20个小时以前还在和他聊天约定好明天见的人。怎么会忽然就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再也见不到了呢。白山镜有时会恍惚的感觉,世界上是不是其实应该有两个荻原,一个荻原和他永远的分别了。
而另一个荻原依然好好的按部就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座城市里。说不定哪一天哪一个路口的下一个拐角他们就又迎面撞见了。又偶尔有些时候,他想,自己一定是在做一个漫长的噩梦。只不过他好像无法从噩梦中醒来了。
从哥伦比亚矿区带回的那块祖母绿原石,后来白山镜将它放进盒子锁进柜子最深处封存起来。放在“大哥"留下的猫铃铛旁边,自此这个世界上他要告别的事物又永远多了一样。
盒子里流光璀璨的原石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泯粉碎,改变形状,始终保持着初见时“不变"的纯粹形态。
白山镜再也没有打开过它。
它是给荻原带回来的一份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所以它只属于那一个人,不会改变。
又过了两年松田阵平在白山镜离开日本之前送别他时说:“荻原那一年好像要送他一件礼物,连烟都不怎么抽了,一直在偷偷存钱。”松田只隐约猜测大概可能和猫有关。因为荻原是从白山镜的那只鼎鼎有名的恶霸猫走丢以后开始忽然转了性子戒烟存钱的。再具体往下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荻原始终保密不肯透露,被问起来时就笑着说,“别多打听,这是我和小镜之间的秘密。”
“抱歉啊。"松田阵平不习惯面对面说坦诚心扉的话。不自在的抓一把头发别过眼,“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买下来替荻给你了,也算是全了他的一个愿望。”那时白山镜已经能够做到故作平静的听完全程,再面不改色的反过来浅笑着安慰松田,“别在意,也别对我说抱歉啊,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他的心意我现在切切实实收到就已经足够了。”
说是这么说,可白山镜还是放不下,终究做不到全然不在意。世界上有一件东西曾是属于他的,是荻原留给他的。但是阴差阳错没有来到他的手中。
那样东西存在过,但又确实不存在。
本该属于他,但是又不属于。
于是它被摆在柜台里,直至被下一个买家看中买走。然后白山镜彻彻底底失去它。
于是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份礼物一一荻原最后留给他的物品会是什么。就像荻原直至最后也不知道白山镜要送出给他的礼物是什么一样。他们互相错过,各有亏欠。
“白山先生?”
“白山一一”
耳畔响起的声音将白山镜骤然拉拽回现实,面前宫野明美正递来手机面露担忧,“你还好么?我喊了很多声你好像都没有听见。”“没事,走神了。"白山镜随口说道,转过头时唇角已经惯性的噙上了那抹面具般镶在脸上疏离浅淡的笑。
他不想让明美看出他的情绪,于是耸了耸肩,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轻快口吻,“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再多说两句么?”说完透过宫野明美的眼神,白山镜就清楚自己的装模做样大失败,干脆闭上嘴不再多言。
他们并排坐在仓库门前的水泥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等FBI专员前来处理现场。
一时之间,只有潮湿海风鸣鸣呼啸着从二人之间穿梭而过。入夜之后这片老旧港口荒废僻静的更加明显,没人说话的时候天地间只回荡着单调的沙沙潮鸣过了一会儿,白山镜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声:“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宫野明美偏头看去,白山镜挑了根还算干净的水泥桩子没形象的半倚半坐,眺望冬夜里黔黑沉寂的海面。瘦削肩胛骨放平微垂,单腿支着地面散漫的一点一点。
问完他觉得不太好,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来,轻轻抠了抠水泥桩上的坑洼小坑,小声追加说,“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很冒昧可以不用说的。”白山镜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反复不断的去提醒自己。书上说人的大脑具有自我保护机制,最痛苦难过的事会淡忘的最快,这是心在渐渐愈合的过程。
而白山镜会刻意的不断去撕裂挣开伤口,于是那些记忆鲜明如昨日,偶尔回想起时还是会痛彻心扉。
其实他也清楚这样是不对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白山镜已经习惯了疼痛。
这是药方,也是鞭子,狠狠抽打在神经上,令他在疼痛里一并记牢被爱过时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