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发疯
门外瑜珥声音传来，江晏禾愣了一瞬，没想到裴容会在此时回来。很快，一袭浅竹色身影出现在帘后。
他没有第一时间撩帘进来，而是站在那处，一动不动，灯火映照在他身上，投落在屋内的影子轻轻晃动。
江晏禾站起身，狐疑地皱了下眉，瞧不清他的脸色，便向前走了几步。瑜珥这时过来，先一步将帘子推开，裴容抬头，朝她望过来，一双黑眸遮掩着浓重的雾色，虚无缥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江晏禾一眼便看出来，他饮了酒。
裴容的酒量很好，但多饮急饮也会醉，只是他平日里酒品不差，一旦醉酒便会嗜睡。
偶尔有特别放纵的时候，都保有几分清醒。江晏禾不知他今日醉意深浅，凝眸端详着他，开口问道“你饮酒了？”裴容的眸光像飘忽不定的风，晃了好久才最终落到她脸上，白皙的脸看不出太重的情绪,淡淡道了一声"嗯”便抬脚往里走。江晏禾觉得他模样有些奇怪，心头烦乱不已。他这个样子，并不是讨论正事的好时机，可是她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回来，如此难得的机会也不想错过。
她看了两个丫鬟一眼，瑜珥瑶环纷纷低下头，心领神会退至门外，将房门关上，留给二人话事的空间。
江晏禾去西间取了一物回来，裴容正坐在桌边饮水。她走到他身侧，刚要张口，裴容忽然道“这几日朝中许多同僚与我问起归月楼的新酒，说是家中办宴想要摆上…”
他抚着眉心，像是不舒服的样子，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但归月楼此酒卖得极好，库存不多，问到了我这里。”
江晏禾听罢，露出惊诧之色。
这几日她没召酒楼掌柜来王府，不知青丝盏卖得这般好。裴容仍絮絮说着“工部侍郎赵大人和鸿胪寺丞李大人，都可以不予理会，但户部尚书郑大人，是我的上级，我推脱不得……”他放下手，转过头抬起，看向她“酒楼可还有存量？”江晏禾拿着这几日她重新拟好的和离文书，想了想，对他道“我也不知，但我明日可以帮你问问。”
她抬起手，正要将文书递过去，裴容已经转过头，兀自倒了一杯水，打断她:“陛下想要召父王回京，如今西凉无战事，边境的突鞣王庭陷入内乱，短时不会再兴兵起事，陛下正考虑让谁去接替父王，人选未定，所以圣旨还未下。”江晏禾白日才在王妃那里听裴戬说过一嘴，印象深刻。王妃看起来对此事毫不知情，听裴戬说完后面色凝重，让他不许再提，可见召凉王回京这件事非同小可，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但她不解的是，裴容为什么突然同她说起这个？以往裴容从没有跟她说起朝堂的习惯，如今二人关系正在冰封期，他更不可能跟她说了。
江晏禾没有应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打量着他的神色。裴容撑着额头，也许是醉酒头痛，他紧闭着眼缓了缓呼吸，又继续说起旁的事“马上就是皇家围猎了……今年秋猎的时间晚了一些……契纥来晟朝拜，也想要参与秋猎，但因契纥小王子在来京的路上染了病，耽搁几日，所以秋猎的时间也推迟了一一”
“裴容。”
江晏禾忽然叫住他，裴容也适时地停住声音。他没抬头，还是扶着额角，眼皮轻轻阖着。江晏禾深吸一口气，将和离书放到桌子上，推至他身前，“我们还是说回我们自己的事吧。”
皇家围猎不围猎，契纥小王子来京不来京，她根本不关心。裴容身子一僵，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就在江晏禾耐心告罄时，他突然低声说了一句:“阿禾，我饿了…”
江晏禾呼吸一滞，完全识破裴容的把戏。
进门开始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分明就是想拖延时间。“裴容，你躲得了我十日，还能躲得了百日千日，躲得了十年二十年吗？”江晏禾蹙着眉头，本不欲与他争吵，将胸口蓄积的火气压了又压。许久后，她才沉声说道“签了吧，全了你我最后的情义。”裴容忽然起身，抬脚往床边走，路过她身前时，也一丝没有停留，更没有看她一眼。
然后便是脱鞋，和衣躺下。
竞然直接无视了她说的话！
江晏禾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转过身，看着他面朝里面，给她留下一个无言的背影，顿时气上心头。
走过去，一把扯开他的被子。
“裴容！”
裴容不动。
“你若困了，也快睡吧。"他若无其事地闭着眼说道。江晏禾拉扯他的手臂，妄图将他拽起来:“裴容，你不要耍无赖，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和离书签下一一”
她话说一半，裴容忽地坐了起来。
一张阴沉的脸仿佛要滴水，惊得江晏禾指尖一松，放开了他。裴容漆黑的瞳孔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愈发深邃无底，像是个漩涡要将她吸入，一改方才的装傻充愣，他此刻表情无比清醒，也无比阴沉。“我不会签的。”他紧紧盯着她，字字清晰。江晏禾一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容。
骇人的脸色竞让她萌生出几分惧意。
她张了张口，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却不经意间轻了几分：“我们这样过下去，对谁都不好……
她已经累了，倦了，对他的感情也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