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群山(四)
嘉定八年四月初一。
伴随着丹州府考棚门廊下第一枚礼炮的响起,由新就任的丹州知府王海祥主持的丹州府第一次府试,正式拉开了序幕。天蒙蒙亮,丹州一十三县并两个驻军军屯的考生聚集在考棚门口,第一声礼炮声音响起尔后,考棚龙门大开。
进入龙门后的天井处分列六个帷帐,这是男考生搜检查验之地。天井后头二门内花圃中也列了两个帷帐,帷帐外依照东南西北分列了十六个监管的婆子,而这,是女考生的搜验之地。不同于治下县试,这场府试里,王海祥将男女考生大防做得极好。不过似乎他也不敢做的不好。
王海祥所辖属地近来才出了一件大案,引发了一场不小的爆炸,虽说此案系故作谋划,但王海祥依旧被治了一个统辖不力的罪名。统辖不力尔后,若再摊上一个怠慢大诰、分管不力的罪名,只怕下个任期,王海祥还能不能保住他的正四品知州位还未可知。头戴红巾的小丫鬟将魏兰蕴引去帷帐。
魏兰蕴抵达之时,帷帐里边正走出来了一位穿戴整齐的女子,这女子穿着一身青色的澜衫,头上配着一块秀气的青色巾帽,一副清秀书生打扮。看上去,她也是这次来参加府试的学子。
女子见了魏兰蕴有些错愕,她站定了一下,随后朝着魏兰蕴点了点头,魏兰蕴也随之颔首,二人浅浅致意之后,女子便率先一步朝着考棚走去。“那是今年清崖县的案首,这次府试中颇有名气的学子之一,长陵街的赌坊开了局,她夺魁的赔率是三比一。”
魏兰蕴没有疑惑,而一道答疑解惑的声音却从她的身后传来。她转头看过去,正巧看见一身布衣的张滦与知州王海祥同行而来,而随着他们一齐而来的,还有悠悠的松兰香气。
“王大人,张大人。”
魏兰蕴不喜欢这种熏香的味道,她皱了皱眉,不露痕迹地退后了两步,随后行了个常礼。
王海祥抬起手示意魏兰蕴不必多礼,他侧头向张滦望去,笑着说道:“这就是魏相公家的娘子?看上去真是芝兰玉树,颇有昔年魏公之姿。”“是呢,魏娘子在咱们这场考试里,名气也不小。“张滦的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他似乎心情很好,“长陵街赌坊的局里,我听说可有豪客押了魏娘子圈名。”
“哦?看来咱们判卷的时候,可得仔细了,要不然一念之间,得有人输个精光了。”
王海祥呵呵笑着,他同张滦开着玩笑。
而张滦却没搭这个腔,他看着魏兰蕴,和善地说道:“娘子不必过于拘谨,吾只是与王大人在此巡场,今日安排不知魏娘子可舒意否?吾特意考虑到男女有防之事,提议在花圃专设了帷帐,这十六个仆妇并非监察,而是在外防止宵小之辈靠近,魏娘子不必紧张。”
张滦的话有些奇怪,魏兰蕴蹙了蹙眉。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故作亲近的文坛东山,随后轻俯了俯身,照例答了几句,张滦则依着她所答,继续问候了两句。适逢第二道礼炮响起,王海祥瞧着时辰不早了,忙噙着笑意出来打了个圆场,随后,便拉着张滦朝着天井处的六个帷帐巡场去了。二人走后,魏兰蕴转身进了帷帐。
帷帐内的查验很顺利,不到半个时辰,红头巾的小丫鬟便带着魏兰蕴朝考棚走去。
二人走在花圃连着考棚的小径上,忽的有个忙慌的小厮窜了出来,小厮斜斜地撞了魏兰蕴一下,随后一溜烟便跑走了。丫鬟啐了那小厮一句,忙关切地回头看向魏兰蕴,“娘子,如何了?可有事否?″
“没事。”
魏兰蕴摇了摇头,随后不动声色地将方才被小厮撞到的右手收了起来,就在方才的碰撞之间,她的手上多了一枚东西。这是一枚号牌。
一枚从抽号箱中早已抽出的号牌。
方才那个小厮,是玉溪诗社的人。
而这,就是玉溪诗社掩藏已久的秘密。
在南丹州三县县考之中,参加考试的学子有十分之四出自玉溪诗社门下,圈名的比例却足足有十分之八,而在丹州府考之中,考生出自玉溪诗社门下的比例有二分之一,圈名的比例,却达到了惊人的十分之三。这样的数据比例与南丹州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大不相符。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不合理的。
丹州的府城在北边,北丹州的经济发展也远远高于南丹州,同样,这从地缘的角度上来说,也是不合理的。
哪怕玉溪诗社再如何招揽文宗学府尽入其麾下,无论是县试亦或是府试,这个圈名的学子比例,也着实是高的太过分了些。魏兰蕴一直在想。
究竟是什么,能紧紧地将玉溪诗社的诸位社员揉和在一起,究竞是什么利益,才在这些没有血缘没有宗亲没有任何联系的社员之中,建立起了比宗亲和血缘之间还要紧密的关系。
魏兰蕴翻遍了近十年银湾县考圈名的名单,她勾勒出了三个最为可疑的人的名字,然后让春雁一封信送到了钟离文手上。这三人。
一个是坊市里出了名不学无术的屠户子,考前他老子吃醉了酒,在一间酒肆里扬言他儿子一定能考中,果不其然,这个他考中了,擦着团榜的最后一位录了进去,坊间只说这屠户命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