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丹桂香（四）
巡检司的声音招来了王海祥与孙茂才，两位穿着白鹅补子常服的大人匆忙赶来，瞧着巡检司围街的样子，两位大人先是皱着眉头对视一眼，随后孙茂才立即招来皂吏质问其事。
两个大人都不想将事情闹到动用巡检司的地步，谁敢竞敢去巡检司请了人？孙茂才半晌询问不到结果，王海祥的目光却乍然略过那巡检司胥吏头目。王海祥的陡然目光一滞。
他的脖子僵直了起来，眼睛近乎是不可置信地扫过那头目的身姿面庞，王海祥极为失礼地揉了揉眼睛，随后，他拍了拍孙茂才的肩膀，示意孙茂才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而孙茂才的反应比王海祥更大。
他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
长街之上，伪扮成巡检司胥吏头目的，竞然是西林藩王宁都世子裴琚。竞然是一个与此间事此间人，都毫不搭边毫无关系的人。孙茂才外放学政之前，就任翰林院天子侍讲,裴琚纨绔之名响彻京都，孙茂才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裴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谁，让裴琚出现在了这里？然而孙茂才的疑惑很快便被解答了。
“王大人，孙大人。“崔九郎摇着扇子沿着巷道走来，对着王海祥孙茂才两人作揖行礼，瞧着孙茂才疑惑不解的样子，崔九郎忙解释道，“我家族弟崔玉今儿也参加院试，少年人有少年意气行少年事，家长拦不住少年人，但总也是不放心的，故遣了吾一先行者过来看看。”
崔家人也在这里，难怪崔九郎会过来，也难怪宁都王世子会过来。孙茂才想明白了关窍，王海祥也大差不差。裴琚本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闲云野鹤作派，今儿崔家的孩子在这里，崔家人要给崔家孩子撑腰，王侯世子出格地扮成巡检司的人撑一撑派头，这也不是仁么不可能的事情。
“九公子来的正好，我与孙大人正要处理此事呢。”王海祥同崔九郎答礼，二人共立学政门口。皂吏拉了两只大鼓过来，在衙门口敲得咚咚作响，所有学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王海祥拍了拍胸前的白鸿补子，运足了中气，开了个头道。“吾乃丹州知州王海祥……”
王海祥先是安抚了学子情绪，以一个足以让众人接纳的理由，将近日衙门对静坐学子置之不理的问题搪塞了过去，随后王海祥义正言辞地，表示将严肃理院试泄题一事。
他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承诺振振有词，放出豪言之后，王海祥准备派人将涉事的学子魏兰蕴收押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魏兰蕴，话方起了个头，却瞧见基琚上前一步走，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和魏兰蕴之间，眼神似乎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警告。
王海祥疑惑极了，他没往魏兰蕴那处想，只觉得自己是否有什么话说得不妥，沉思不到半息，衙门的皂吏便带着江南文宗稽山先生来了。周稽山的学生江懋并没有参加这次的院试。那个声名鹊起的天才江懋似乎是病了，不止没参加考试，就连这次他的老师前来学政处澄清细情，都不是他在旁随侍，扶着周稽山过来的是江南的另一位文宗，是那位不足而立之龄便在江南文坛占据一席之地的东山先生，燮州张滦。周稽山过来的时候脸色说不上好。
孙茂才心里清楚，这件事统共也和周稽山说不上几分关系，天子下旨加开诸试，眼瞅着是极重视大诰后的女子科举的，孙茂才外放宜姚，想在天子面前争个好彩头来，引一出桃李春风的好噱头，这才请了周稽山过来出题主考。但考场里是有规矩的。
出题的人定不了考的题是什么。
本次院试正场，周稽山共出了四书题六道，五经题一十二道，另有知州王海祥与通判陈宁出题二十六道，正场两文一诗，只有孙茂才知道究竟是考得哪两文一诗，也只有孙茂才知道周稽山手中到底有没有题入选了，又入选的是哪道题周稽山透题，又能透到哪里去？
孙茂才清了清嗓子，上前两步扶住周稽山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话方开了个头，周稽山便将他的手摆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说了，吾将卸任本次院试主考之职，若试卷中有经由我手的题目，启用备卷便是了。”“如此，方公平了。”
周稽山背着手，朝着诸学子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并不算小，诸学子听得一清二楚，文宗主考本是美谈，尊奉文宗座师对于诸位学子来说，更是美名一桩。
学子们没有说话。
他们并不想让周稽山卸任主考官之职。
孙茂才也不想。
周稽山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屡顾草庐才请来的，他也想要这桩美名，而抛却名声不说，临阵换帅，临场换考官，这不是一件小事。而临阵换个兵卒，临场退个考生，却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孙茂才想换的是魏兰蕴，诸学子们想换的也是魏兰蕴。伴随着第一个学子将目光投射在魏兰蕴身上，近乎是所有学子都将目光放在了魏兰蕴身上，连孙茂才也不例外，但有一个学子没有如此之做。这个学子穿着和魏兰蕴一样的衣裳，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陈嘉站了出来，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坚定地说道：“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拿到了院试的题目，谁提出谁举证，这天下还没有让受害者自证的道理，除非是她自己不想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