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淮省小三线建设的重点厂。厂长王振山脸庞黝黑,身材敦实,一看就是常年泡在车间里的实干派。他找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生下。
“一会儿仔细听,"王振山低声嘱咐小陈,“特别是六五厂的发言,张光林这家伙,平时不声不响,有时候冷不丁能冒出点东西来。”小陈连忙点头:“明白,厂长。”
王振山说完,抬头看见张光林进来了,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张光林身边跟着的,不是熟悉的齐秘书,而是一个生面孔。重点是,这个生面孔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同志。那女同志约莫二十左右,齐肩短发,穿着灰色列宁装,身姿挺拔,面容清秀。她跟在张光林身后半步的距离,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步伐从容,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初次参加这种高级别会议的紧张或局促,反而有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气场。
王振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小陈:“小陈,你看,张光林带的谁?”
小陈顺着目光望去,仔细辨认了一下,他消息灵通,记性好,此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厂长,好像是六五厂行政科的一个干事,姓林,叫林颂。”王振山摸着下巴,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不解,张光林搞什么名堂?这么重要的会议,带个这么年轻的女同志来?能顶什么事?不是他看不起女同志,而是在这种关系到工厂未来发展和资源分配的会议上,哪一个领导身边的不是硬角色?张光林带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同志,怎么看都显得有点……儿戏??
小陈压低声音补充道:“厂长,我听老齐提过一嘴,这个林干事笔头子很厉害,是行政科的笔杆子,从京市来的,好像是干部家庭出身。”王振山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写写通知,和在这种场合下汇报工作,那是两码事。至于家庭…哼,到了这里,看的可是真本事,不是看爹妈。”他内心对张光林的这个选择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甚至隐隐觉得张光林是不是有点老糊涂了,或者厂里实在没人可用了?带这么个花瓶来,能起到什么正面作用?
上午九点。
深色的长条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来自各家三线厂的负责人和随行人员。过了会儿,工业厅的领导们陆续入场,坐在主席台上。最后进来的是谭永进。他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穿着半旧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目光锐利如鹰,扫视会场时,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王振山也收敛心神,专注听会。
一开始,先是工业厅相关处室的负责人通报全省工业经济运行情况,接着便进入了各厂汇报环节。
一个个厂的负责人轮流发言,有的大谈特谈取得的辉煌成绩和不怕牺牲的决心,有的则大倒苦水,详细罗列设备老化、原材料短缺、技术人员流失、交通不便等重重困难,言辞恳切,几乎声泪俱下,希望上级能加大投入。王振山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快速分析、比较,偶尔和小陈交换一个眼神。很快,轮到六五厂了。
王振山打起精神,准备仔细听听张光林今年能拿出点什么新东西。张光林站起身,先向各位领导问好,不疾不徐地介绍了六五厂的基本情况、生产任务完成情况。
说到一半,王振山察觉到张光林语速似乎比一开始快了一些,尤其是在讲到困难部分时,虽然列举了一些问题,但总感觉隔靴搔痒。当张光林念到关于未来工作设想的部分时,王振山心里暗暗摇了摇头。又是这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套话。王振山甚至能猜到后面几句要说什么。台下出现了细微的躁动,各厂的领导听得有些走神了。王振山调整了一下坐姿,瞥了眼不远处的张光林,他额角似乎有点反光,像是出汗了,又顺带着瞥了一眼张光林身旁的林颂一一林颂坐姿端正,专注地听着张光林的陈述,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两笔,神情平静无波。
不是,她怎么能这么淡定?
这稿子不是她写的吗?
她不应该觉得很羞愧吗?
张光林果然是老糊涂了!王振山在心里叹感道,不用齐秘书,用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娃娃!
他几乎能预见到张光林灰头土脸草草收尾的场景,虽说红星厂和六五厂竞争多年,但他并没有太多幸灾乐祸,三线厂的日子都不好过啊,谁又能比谁强多少呢?
就在王振山以为大局已定,准备听听下一位厂长发言的时候,他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林颂突然动了下。
这位女同志要干什么?
只见对方从公文包里面取出一份薄薄的材料,然后,趁着台上领导低头记录的瞬间,迅速地将材料从桌下递到了张光林的发言台边缘,并用自己的笔记本边缘巧妙地遮掩了一下。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自然流畅,如果不是王振山一直盯着林颂,几乎不可能发现这个动作。
这是什么情况?
临阵换稿?
张光林看到了那份突然出现的材料,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电光火石间,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份材料是什么,林颂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递过来。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让他一边嘴里继续顺着原有稿子的句子说着,一边伸手将那份材料拿到了自己正在念的稿子下面。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