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硕鼠案的告破,让白招的“监察之法”之名,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整个冀州,乃至周边诸侯国,都激起滔天巨浪。
冀州侯苏护,更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他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契机,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冀州境内设立了人族史上第一个“监察寺”。
此寺独立于所有官署之外,手持侯爷金令,上可审公卿,下可查小吏。
一时间,冀州官场风声鹤唳,无数贪官污吏闻风丧胆,仓皇辞官,生怕那监察寺的黑甲卫士,下一刻就踹开自家大门。
吏治,前所未有的清明。
政治清明,百业自然兴旺。
仿佛压在冀州商业头顶的乌云被一扫而空,一道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遍洒大地。
冀州城,这座古老雄城,迎来了它数百年未有之变局。
南来北往的商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又像是归巢的倦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拉着奇珍异宝的驼队,载着绫罗绸缎的马车,将冀州城的每一条主干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财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这座城市疯狂累积。
然而,阳光之下,必有阴影。前所未有的繁荣,也催生出前所未有的矛盾。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冀州城内最繁华的东市,人声鼎沸,喧嚣震天。
这里是财富的交汇之地,也是欲望的沸腾之所。
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皮革、汗水与烤肉的混合气味,充满了勃勃生机。
“轰——咔嚓!”
一声刺耳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骤然撕裂了集市的热闹。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集市中央最大的一片空地上,气氛已然剑拔弩张,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冲突的双方,壁垒分明。
一方,是来自东鲁的大商队,“风云商队”。他们的人个个身材高大,穿着统一的锦缎劲装,腰间佩刀,眼神凶悍,一看就是常年行走于荒野,与妖兽搏杀的狠角色。
为首的管事,更是一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巨汉。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伤疤,虬结的肌肉如同磐石,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此刻,他双目赤红,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对面之人的鼻尖上,口中的唾沫星子如同暴雨般喷洒。
“无耻奸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们百炼阁的货?!”
他声如洪钟,震得周围人耳膜嗡嗡作响。
在他脚下,几尊原本威武雄壮的青铜方鼎,此刻却凄惨地碎裂成一地碎片。那断裂处,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蜂窝状砂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种一碰就碎的垃圾,连三岁孩童的陶罐都不如!你们也敢称之为‘礼器’?也敢卖给我们风云商队?我看你们百炼阁是想钱想疯了!”
而被他指着鼻子痛骂的,正是冀州本地最大的青铜器工坊,“百炼阁”的坊主。
那是个筋骨嶙峋的精瘦老者,虽然身材干瘪,但一双眼睛却如同鹰隼般锐利。
他身上穿着一件沾满铜锈与油污的麻布衣,满是老茧的双手背在身后,面对巨汉的滔天凶威,竟是丝毫不惧。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
老坊主猛地一跺脚,地面仿佛都震动一下。他叉着腰,脖子上青筋暴起,用一种更加尖利高亢的声音回敬道:
“我百炼阁,祖孙三代,为冀州铸器三百年!‘百炼’二字,是用汗水与心血铸就的金字招牌!九州之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时出过一件次品?”
“分明是你们这群粗鄙匹夫,运输途中野蛮冲撞,自己弄坏了宝鼎,如今却想血口喷人,反咬一口!我看,想赖掉尾款的,是你们这群东鲁来的强盗吧!”
“你说什么?!”
“就说你们是强盗!”
“找死!”
巨汉管事勃然大怒,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探出,就要去抓老坊主的衣领。
“锵啷啷——”
一片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风云商队的伙计们,与百炼阁的工匠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抽出了兵刃。
刀光剑影,寒气森森,一场数百人的大规模械斗,一触即发!
周围的商贩和路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唯恐被卷入这场风波。
摊位被撞翻,货物散落一地,整个集市的秩序,在瞬间崩坏。
城中卫兵闻讯赶来,可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也是束手无策。
这等商业纠纷,前所未有。没有法条,没有先例。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这种从未遇到过的商业官司?
卫兵队长满头大汗,只能勉强将两方人隔开,却无法真正平息他们的怒火。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人群,忽然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条宽阔的通道,自动显现。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缓步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冀州侯苏护。他身着王侯常服,不怒自威,龙行虎步之间,自有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