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裴砚毫不犹豫地回答,“尤其是关乎无数人性命之事。即便最后证明是虚惊,也不过是耗费些钱粮人力,但若真是大灾,此刻的谨慎便是救了万千生灵。这账,怎么算都值。”他的目光投向忙碌着试验水泥、加固临时营地的工匠们:“更何况,陛下弄出的这“水泥’,若真如他所说那般神奇,日后不仅能治水,修路、筑城、建桥,皆有大用。此次就算防洪用不上,也是一次极好的试验和推广。怎么看,都不是坏事。”
云知意听得心中震动。裴砚的思维,完全超越了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的局限。他不拘泥于一时一地的得失,不盲从于权威或常规,能看到更长远的价值和可能性。这种近乎现代的战略眼光和风险意识,出现在一个古代少年身上,简直是惊才绝艳!
“你……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云知意忍不住问,“一般人只会觉得是瞎折腾……”
裴砚挑眉,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用树枝轻轻敲了敲她的靴子:“小殿下,这世上不是只有“之乎者也’才叫学问。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算学、地理、工巧乃至人心,皆是学问。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不就是出来“行路’了么?”
他顿了顿,冲她眨眨眼:“况且,能跟着殿下和王爷出来见识这等大事,比闷在书房里啃那些老古董有意思多了。”
云知意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为何原著中他能成为一代名臣,辅佐男主开创盛世。他的才华和心性,本就该属于更广阔的天地。
两人相视一笑,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欣赏在空气中流淌。**第六十八章·清河郡的盛宴与迷雾(修订版)**
钦差队伍抵达清河郡治所时,受到了当地官员极其“热烈”的欢迎。郡守带着大小官员早早候在城外,锣鼓喧天,甚至还有百姓夹道(看起来像是被临时组织起来的),场面做得十足。
宴席更是极尽奢华,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歌姬舞女翩翩助兴。郡守王大人是个面相富态的中年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断敬酒,说着“王爷一路辛苦”、“陛下圣恩浩荡体恤下情”、“本地虽有小患但不足挂齿”之类的场面话,绝口不提具体灾情和堤坝状况,更丝毫没有立刻带钦差去视察的意思。云昭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对于敬酒只是略沾唇边,对于郡守的吹捧和保证不置可否。他越是沉默,那位王郡守额头渗出的细汗就越多,笑容也越发僵硬。
宴席散后,王郡守又极力邀请云昭下榻早已准备好的奢华别院,并表示明日再安排“详细汇报”和“视察”。
云昭拒绝了别院,回到临时安排的驿馆,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在拖延,在隐瞒。”云昭声音冰冷,“此地无银三百两。若真如他所报一切安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搪塞敷衍?只怕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裴砚点头:“王爷所言极是。他们越是遮掩,越说明心里有鬼。恐怕不仅是灾情,还有之前的谎报瞒报,已是骑虎难下。”
云知意急切道:“皇叔,我们必须尽快看到真实情况!尤其是上游!”
云昭沉吟片刻,眼中锐光一闪:“明面上,本王继续与他周旋,看他能演出什么戏码。暗地里……”他看向裴砚,“裴砚,你身手好,机敏过人,趁夜色,悄悄去河堤看看,尤其是可能存在的隐患之处。记住,绝不可暴露行踪,只需探查,弄清虚实即刻返回!”
“是!”裴砚立刻领命,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皇叔,我也去!”云知意立刻站出来。
“胡闹!”云昭想也不想就拒绝,眉头紧锁,“夜探河堤,危险重重,你怎能去?乖乖待在驿馆!”“皇叔!我对上游地形有猜测,我去能更快找到关键地点!而且我保证不乱跑,一切都听裴砚的!”云知意据理力争,小脸上满是坚持。
“不行!”云昭态度坚决,“万一出事,你让皇兄和皇嫂怎么办?本王绝不允许!”他最疼这个侄女,丝毫风险都不愿让她冒。
眼看云昭不肯松口,裴砚忽然笑嘻嘻地插话,对着云昭拱了拱手:“王爷,您就放心吧。有我在,保管殿下掉不了一根头发丝儿。您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别说几个地方衙役,就是戎狄影卫来了,我也能带着殿下全身而退。保证完完整整去,平平安安回,绝不耽误正事,也绝不让人发现。”
他话说得轻松,眼神里却带着绝对的自信和让人安心的力量。
云昭看着裴砚,又看看一脸倔强的侄女,深知侄女的脾气,也知道裴砚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本事确实过硬,心思也缜密。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指着裴砚的鼻子警告:“裴砚!本王把嘉宁交给你,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本王唯你是问!”
“得令!”裴砚笑嘻嘻地应下,转头对云知意眨了眨眼。
云知意立刻笑逐颜开:“谢谢皇叔!”
夜色掩去了白日的喧嚣,也掩去了某些人极力想要隐藏的真相。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出驿馆,避开巡逻的兵丁,朝着城外河堤的方向疾行而去。
云昭站在窗边,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