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满堂宾客的目光,尽数汇聚于此。
鹿鸣宴上的觥筹交错,似乎都在此刻静止了下来。
人人都瞧得明白,这哪里是寻常的庆贺与邀约,分明就是八贤王在当着雍亲王的面,向这位新科解元,抛出最直接的橄榄枝。
此事若是应对不好,便要同时得罪了两位皇子。
然而贾环闻言,面上笑容不改,只是微微躬身,朝着庆裸行了一礼。
他不卑不亢,声音清朗:
“八爷谬赞。小子不过是侥幸得中,学问浅薄,尚需闭门苦读,以备来年会试。八爷府中藏书如海,小子不敢轻易叨扰,恐污了那翰墨书香之地。”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自己志在科举,无心党争的态度,又用自谦的方式,婉拒了八爷的邀请。
八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只是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
他深深地看了贾环一眼,缓缓点头:
“解元郎过谦了。读书之道,在于交流,而非闭门造车。也罢,本王府上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语罢,他便不再多言,只是那若有若无的压力,却始终萦绕在贾环周围。
正此时。
一旁默然不语的雍亲王庆祺,却缓步上前。
他并未看自己的八弟,只是将目光落在贾环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亲近之意:“贾环,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你姨娘还在等你。”
这话一出,满场皆惊。
雍亲王这是……在替贾环解围!
更是用这种近乎家常的口吻,向所有人宣告,贾环是他的人。
八爷庆裸的眼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笑着对庆模拱了拱手:
“四哥说的是。倒是弟弟忘了,解元郎今日劳累一天,是该早些回去歇息。”
贾环顺势便应了下来,对着庆镇再度行礼:
“是,多谢四爷挂念。”
说罢,他便不再看八爷一眼,转身跟在庆模身后,预备离去。
周围的举子们瞧着这一幕,心中皆是掀起了惊涛骸浪。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
这位环三爷,早已是四爷一党的核心人物,哪里是他们这些寻常举子能够比拟的?
董玉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紧,看着贾环与雍亲王并肩离去的背影,眸色愈发深沉。
他原以为,自己与贾环之争,是才学之争,是文章之争。
今日方才看清。
这更是立场之争,是格局之争。
贾环早已在朝堂的棋局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且深得倚重,而他董玉,却还停留在凭借文章博取八爷青睐的阶段。
高下立判。
这一刻,董玉心中那份自幼便有的骄傲,竟隐隐有了裂痕,失落之感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
这才是他与贾环之间,真正的差距所在。
非是家世,非是文章。
而是这运筹帷幄,于无声处定风波的……格局与手段。
江南,扬州。
秋意渐浓。
林府的园子里,残荷听雨,别有一番萧瑟景致。
林黛玉倚在窗前,手中捧着一卷诗集,只是那目光,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自母亲贾敏从京城回来后,言语之间,对那荣国府的变化多有感慨,尤其是对那位环三表哥,更是赞不绝囗。
这让黛玉心中,平白生出了几分好奇。
正出神时,外头丫鬟来报,说是金陵林家旁支的云思姑娘来了。
不多时。
一个身穿水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瞧着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笑意。“姐姐,我可是想死你了!”
来人正是林家旁支的姑娘,闺名林云思。
她性子活泼,与黛玉素来亲近。
黛玉见她来了,脸上也总算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容,拉着她坐下,问道:
“你这猴儿,又跑来做什么?可是金陵那边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林云思眼珠子一转,献宝似的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
“姐姐,这可是天大的新鲜事!咱们金陵的贾家,如今可要出大风头了!”
“哦?此话怎讲?”黛玉奇道。
“族里的长老们都在商议,说要给贾家出的一位少年英才,在祖祠旁建一座“解元’的石牌坊呢!”牌坊?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黛玉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是哪一位哥哥?莫非是宝玉哥哥,他……考中了?”
黛玉此言,先抑后扬,说是贾宝玉,心中念得却是贾环。
谁知林云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摆手:
“姐姐你可猜错了!哪里是那位宝二爷!我听南边来的族叔说,那位宝二爷如今在京城可是……名声不大好呢。”
“不是他?那是谁?”黛玉愈发好奇了。
林云思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向往与崇敬之色,双眼亮晶晶的:
“是贾家的环三爷,贾环!姐姐你不知道,如今整个江南的士子圈,都在传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