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温声接话:
“重八,这不怪你。世道艰难,人心难测。但我相信,只要九成九的百姓信你爱你,纵有宵小作乱,百姓自会站在你这边。”
她不愧一代贤后,几句话既宽了皇帝的心,也点明了民心之重。
朱元璋再度看向苏河,目光深沉:
“小子,你说的事,朕姑且应下了,日后慢慢再议。但你说的那个研究院……设立新部门,就要增设官职,官越多,事越乱。这问题,你打算怎么解?”
苏河心中一定,从容回答:
“陛下,研究院可不设实权官职。技术人员,只给名、给利,不涉朝权。”
“就拿蒋铁匠来说,他擅长打铁,一辈子就专精这一件事。陛下便让他专心管治造,若造出射程两千步的大炮,便赏他金银,赐他荣誉。将来他老了、走了,牌位供于研究院中,让后人铭记:蒋铁匠造炮强军,功在大明!”
“而这一切荣光,最终都将归于陛下!全因您才是这一切的推手!”
苏河巧妙运用话术,既捧了皇帝,又阐明了机制。
朱元璋越听越觉得舒坦,尤其最后一句。
所有功绩,终将冠以他的名号。
他忍不住笑问:“你是说,这研究院,也算朕的功业?”
“自然!天下万物,皆归陛下。研究院所创所造,哪一样不是得您允准、支持?后人铭记的,是陛下的圣明!”
朱元璋听得心花怒放,转头对马皇后说:
“妹子,你听,这话说得人心里舒坦!”
马皇后也点头附和:
“陛下,苏河所言在理。方才试炮,你也见了,射得又快又远。若有这等利器,我大明何愁外患?”帝后二人皆认可,朱元璋再无犹豫,对朱标道:
“标儿,这事就交给你办。拟个章程,再来给朕看。”
“儿臣领旨!”朱标恭敬应答。
朱元璋又望向张铁匠,语气温和了许多:
“你叫蒋土?不错,一个铁匠竞能为大明造出如此利炮!看来苏河说得对,是朕以往禁锢了匠人的心“这九门炮,都是你带人造的?”
蒋土紧张得手心冒汗,但仍老实回答:
“回陛下,小人原是民间铁匠,战乱时投军,只为混口饭吃。这九门炮,是小人带着徒弟所造。但最大功劳,应属苏大人!是他指点小人该如何铸好炮管!”
朱元璋闻言更喜,他就欣赏这般老实本分、不忘根本的人。
“好,好!回宫之后,朕必重赏你!”
“谢……谢陛下!”
蒋土激动得声音发颤。
离了试炮场,众人又观览了研究院其他区域。
一些道士正试验着火药,偶尔发出爆炸声响,地上坑坑洼洼,显然平日没少折腾。
此行让不少朝臣暗暗惊讶,尤其是武将们,皆隐隐预感:
大明,或将再有战事!
建功立业的机会,也许就快到了!
李善长府邸。
“你的意思是,这个名叫苏河的年轻人,竟能得到陛下的特旨恩宠?而且他还鼓吹开启民智?皇上难道就任由他这般恣意妄行,丝毫没有降罪惩处的意思?”
李善长虽已年过六十,端坐在黄花梨木雕花椅中,一双眼睛却仍锐利如鹰,毫不掩饰心中的不甘与惊疑他得知朱元璋身边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年轻气盛、圣眷正浓的人物,自然心生嫉恨。
想他李善长身为国公,在陛下面前尚且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这苏河又凭什么如此张扬?
“恩公,惟庸绝无半句虚言!那小子不仅嚣张跋扈,还公然贬斥中庸之道,骂我等文官是“恋权忘义、猪狗不如’!言辞粗鄙、态度倨傲,简直……简直就像年轻时的皇上!”
胡惟庸跪在李善长面前,声泪俱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李善长并未轻易动容,反而沉吟不语,心中反复推敲苏河的来历。
“苏河,说话带闽音……倒有意思。你即刻派人前往福建,仔细查探他的底细。此人绝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应天。从闽地到京师,千里之遥,他若一路招摇,必有人见过他。”
李善长不仅忌惮苏河得宠,更忧心朱元璋真被他说动,推行新政、广纳寒士。
若真如此,文官集团的地位何在?
他一生经营的权势,岂不付诸东流?
既然苏河已触碰到他们的利益,李善长绝不会坐视不管。
“谢恩公指点,惟庸回去便安排人手去查。”
“还有,记住:那小子正得圣心,你千万不可与他正面冲突。管好淮西旧部,别留把柄。否则,一旦陛下动怒,哪怕你是丞相,也难逃一劫!你可明白?”
从胡惟庸先前的描述来看,苏河即便当面辱骂文官,朱元璋也未曾降罪。
这更让李善长确信皇上心里,或许早就对文官集团存有疑虑。
胡惟庸连连点头。
他再糊涂也看得出,苏河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甚至远高于自己这位丞相。
事实上,这些年来,他渐觉朱元璋所予丞相之权看似颇重,实则处处是坑。
藉职务贪赃枉法之事愈多,把柄也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