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
章台殿内,空气都好似在此刻凝固下来。
赢政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天幕上,那些手持着简陋武器,眼神却异常坚毅的“保田军”。
那些昔日的六国黔首,更是为了保卫新分得的土地,愿意和那些旧贵族们奋战的画面。
他的脸上更是露出了错愕,不可置信。
“人心……归秦!”
多难的四个字啊,他哪怕统一了文字,统一了度量衡,统一了车轨。
将六国故地纳入了大秦的版图,但是却无法真正统一千万颗疏离、怨恨大秦之心。
然而,天幕上的昭武帝,就仅仅是凭借着“均田”和“保田”的二策,就轻易做到了。
以现实的利益,与大秦的国运牢牢的捆绑在一起。
可以说,只要大秦还在,那么这些升斗小民的利益,就是不会受损。
这一刻,赢政心中属于千古一帝的那份骄傲,似乎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太想超越天幕中自己儿子了,自己儿子做的越好,就越证明自己统一天下后所行的策略,到底有多么失败了。
“诸卿,天幕所示,为何这六国人心……能够如此被轻易的收服?”
赢政转过头来,深邃的目光扫过阶下的群臣,声音嘶哑的问道。
他想从群臣当中,获得一些不同的答案。
“陛下,古籍中《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凝’,天幕昭武帝之策,可以说符合上古圣王之道。”
王绾率先出列,整理了一下衣冠,躬身说道,“他以田地为“本’,使得万民皆有恒产,有恒产者方有恒心。”
“所以,民心既定,则国本自然稳固,此乃王道之正途。”
右丞相冯去疾更是点头附和,补充道:“《管子》亦言:“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昭武帝以“均田’先富民,再以“保田’安民,使得民心所向,众志成城。”
“六国旧贵尽管复辟叛乱,然失其民,便如鱼之离水,鸟之去林,焉能不败。”
二人引经据典,阐述了昭武帝之策的高明。
其中,他们本身亦是认可了“王道’的重要性,但也没有否认霸道在其中的作用。
“扶苏,你呢?你素来推崇儒家仁政,对此,又有何见解?”
赢政听完,不可置否,随即目光转向了沉默的长子。
扶苏闻言,身形却是一颤,他张了张嘴,那些早就烂熟于心的儒家经典话语一一“君行仁政,天下归心’、“以德服人者王’瞬间就涌到嘴边。
但是,当他看着天幕中那些为了保卫土地,而自发战斗的农民时候。
看到昭武帝的那篇《论天下赋》,想说的话,就好似被一块巨石堵在了喉咙里。
他,还能说什么呢?
说这些是“仁德教化’的功劳?可是昭武帝分明是利用最为赤裸的利益,撬动了人心。
说这些是“王道感召’?
可背后,却是对于旧贵族毫不留情的清算和打压。
最终,他只是颓然的躬下身,声音干涉地道:“儿臣-……儿臣愚钝,无话可说。”
“好了,无话可说就不必说了。”
赢政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目光也再次落在了另一处身影身上。
就是未来的昭武帝,我们的主角赢辰了。
“老六,你以为如何?”
角落里,赢辰缓步出列,先是对着赢政深深一拜。
“父皇,两位呈现所言,都是至理。”
“然,儿臣以为,天幕所示,其核心并非单纯的“王道’或“富民’。”
他的声音平静,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都注意。
“父皇您说要考核儿臣《韩非子》,所以儿臣认真读了,其中“《韩非子·五蠹》有云:“事异则备变“天幕昭武帝之策,其高明之处,在于他深刻的理解了“势’的转变。”
赢辰的话语陡然间变得有力,迎上了祖龙那惊讶的目光,“法家讲究“势’,儒家讲究“礼’,道家言“道’,而墨家言“利’。”
“然,万变不离其宗,其核心就是如何顺应,驾驭天下之大势!”
不同的视角,给了赢政不同的解答,让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扶苏的心中,也在此刻露出了惊涛骇浪,好似有了一丝明悟。
但是,依旧感觉到眼前好似有一团迷雾。
“那么,何为大势?”
赢辰环视众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大秦统一之前,天下大势在于“争’!”
“是诸侯争霸,是强国争存!故而,我大秦以商君之法,行耕战之道,聚举国之力于一处,此乃顺应“争’之大势,故能横扫六合!”
“然,天下一统后,大势已然逆转!”
“天下之势,在于“治’,也就是如何将这刚刚缝合的九州版图,真正融为一体!”
“在于如何让天下万民,从“我是齐人’、“我是楚人’,转变为“我是秦人’!”
听到这里,赢政的瞳孔一缩,隐约感觉到不妙。
而赢辰的话语没有停顿,话锋一转,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