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统对错。
张良这一开口,就是彻底的王炸。
此刻,赢辰的心头一下就不淡定了,不过他表现的依旧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郦食其虽惊讶张良直言快语,不过也收敛了姿态,凝神看向了赢辰。
不知道赢辰面对张良的问题,又会如何回答呢?
“哈哈哈哈!”
随即,赢辰大笑了一声。
他没有立刻出声反驳,而是沉吟了片刻,认真了思考了下。
继而看向了张良,起身而道,“子房所问,曾经亦是孤之所惑。”
“不过,孤在此只问先生,是否只见其分,未见其合;只见其乱,未见其安?”
听着赢辰的话语,张良也是在此刻点了点头,沉声道,“大一统,天下并未比起诸夏诸侯林立的时候要好。”
“大秦统一如此之久,不还是在十数年后,面临了崩溃吗?”
张良的话语,戳中了死穴。
“《周易·系辞》有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而《孟子·梁惠王上》亦言:“定于“此“一’,非独尊一家之言,乃是指天下安定于一统之秩序,结束无休止的征伐与动荡。”赢辰目光灼热的看向了张良,“子房何以觉得,一统是错的呢?六国林立,不还是纷战不断吗?”“即便没有大秦,亦会有别的国家来一统诸夏,大一统本身就是自周室分封后,万民所愿尔。”他说着,语气在此刻变得郑重许多,“周室分封,初期或有秩序,然日久天长,诸侯坐大,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乃至自大夫出!”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数百年来,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此等“竞放’,代价是何其惨烈?先生乃仁人志士,岂能不见?”
面对着赢辰的这番话语,张良的表情头一次陷入了沉默。
“纵使如此,但秦法酷烈,大秦的一统又和六国林立,又有何区别?”
张良叹息了一声,凝神看着赢辰,“子房知晓公子为大秦公子,对此又有何解?”
“秦法严苛?无非就是施政之「术’有偏,而非大一统之“道’有错。”
对于这个问题,赢辰很巧妙的给出了回答,“父皇和大秦朝廷都已经知晓弊政,未必不能修正。”“而天幕的孤推行新政,均田授产,抚慰黎庶,唯才是举,广纳贤良,便是要革除暴政,行宽猛相济之道。”
说话间,赢辰的语气变得激昂起来,“此非否定一统,正是要完善一统,使大一统不仅是疆域之合,更是人心之合,福祉之合!”
“《管子·牧民》有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若民无恒产,终日惶恐于战乱,饥寒交迫,焉有心思追寻百家之学?”
“孤认为唯有天下一统,唯有天下一统,铸剑为犁,方能创造一个「仓廪实’“衣食足’的根基!”“那时,实现“三代之治’亦未尝不可!”
赢辰引经据典,让张良不由得看向了赢辰,眼中更是露出了惊叹之色。
他原以为赢辰只是有点学识,但是却没有想到赢辰如此博览群书。
即便,此时的他心中依旧有困惑,但是赢辰的视角,完全超出了自己理解的格局。
赢辰是站在“天下’的维度,考虑的是整个诸夏,想的是如何让万民能够实现“仓廪实’“衣食足’。而自己呢?还在为“复韩’或「反秦’如何抉择陷入纠结。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唯有茶香袅袅。
过了一会,张良才缓缓开口,但是声音比起之前低沉了几分,“公子宏论,良……受教了。”“仓廪实而知礼节,确乃亘古不变之理。然,”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度锐利起来,直视赢辰:“此“仓廪’如何“实’?此“衣食’如何“足’?!”“秦法酷烈,吏治崩坏于基层,此非“术’之偏,实乃“制’之弊!”
“公子所言,在良眼中过于天真,甚至于可笑!”
张良摇了摇头,神情复杂的道,“公子欲行新政,均田亩、举贤才,此志固然高远、”
“然可知此乃与天下旧贵、与朝中积弊、甚至与部分……与部分大秦根基为敌?”
相比起天幕中的昭武帝,张良觉得赢辰还是不够沉稳。
就在这时候,一直旁观的郦食其忽然抚掌大笑,打破了略显凝重的气氛:“妙哉!妙哉!子房之言,如同醍醐灌顶,让我也不免有所感悟。”
说着,他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看向了赢辰,“诚如子房所言,郦生确实很好奇公子会如何抉择?”“您要不说点实在的,您说均田,关中东边的老秦贵族能答应?您说举贤,丞相府那帮子眼高于顶的法吏能痛快?”
“咱们这些六国遗士,就算有才,去了官署,怕是连竹简堆在哪儿都摸不着门吧?”
郦食其的问话,变得更为尖锐,态度也相比起张良来说,倒是显得平和许多。
“这大一统的好处,您说的再多也是在天上不切实际,没法实现的。”
“但是这脚下的绊马索,可是实实在在的啊!公子有何具体之策,能搬开这些绊脚石?”
他颇为好笑的说道:“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