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书房内回响。
“一旦河南的局势稳不住,数以百万的流民,向北可冲击京畿!向西可与陕西的饥民合流,让孙传庭腹背受敌!向南可冲乱湖广,断绝漕运!向东则可糜烂山东,威胁登莱!”
朱由检猛地转过头,双目如电,死死地钉在魏忠贤的身上。
“你可知那些所谓的流寇,为何危险极大?并非因为他们能攻城略地,而是因为他们一旦成了气候,便会让我大明陷入无休止的内耗之中!到那时,最高兴的是谁?最能趁人之危的,又是谁?是关外那群虎视眈眈的建奴!他们正巴不得我们自乱阵脚,好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从容入关!”
“因此,必须要在他们成势之前,想办法为河南这道积满了民怨即将决口的洪流,开一道口子,将它引向别处!”
这一番话如同九天之上的滚滚惊雷,一字一句,狠狠劈在魏忠贤的头上!
他瘫跪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震撼!
他一生玩弄权术,自认为了解天下大势,可他所有的认知,都建立在党争、平衡、利益之上。他呈上“黄河断流”的密报时,想的只是河南巡抚该死,想的是自己这份情报的功劳。
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这四字背后,竟然潜藏着如此清晰如此恐怖,足以让王朝崩塌的逻辑链条!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这位年轻的皇帝,不是刚刚得知,而是早就洞若观火!
魏忠贤又一次惊恐地意识到,皇帝留下自己,留下东厂,根本不是什么权宜之计!
这一刻,魏忠贤心中升起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复杂情绪。
可偏偏,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活儿,那些被朝臣们唾骂的缇骑密探,似乎…似乎对于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明,还真有点用处!
监察百官,搜集情报!
不再是为了构陷政敌,而是为了让龙椅上的那个人能看清来自民间和朝廷的真实面貌!
朱由检没有理会魏忠贤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已经坐回御案后,目光从魏忠贤惨白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案上另外几份奏报上。
“王承恩,念!”
“是…”王承恩颤抖着拿起第一份密报,声音干涩地读了出来:
“北直隶密报…宛平县西山,有民掘“观音土’为食…三五日后,腹胀如鼓,哀嚎而死,死者相枕于道…”
“砰!”
朱由检一拳砸在御案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股羞辱与愤怒他早已独自承受过,此刻再次爆发,更为狂烈!
“观音土!”他低吼道,“就在朕的脚下,就在这京畿之地!这就是那些饱读诗书的封疆大吏们给朕的太平盛世!”
他不等魏忠贤反应,目光已经指向了下一份奏报。
“继续念!”
“山东密报。”王承恩双手呈上的奏折因颤抖而簌簌作响,“山东锦衣卫呈报“夏旱无麦,赤地千里’,百姓颗粒无收。雪上加霜的是,旱情之后蝗灾随之而起!有奏报称,蝗群过境遮天蔽日,禾苗啃食殆尽。”
“砰!”又是一声巨响。
“蝗灾!”朱由检猛地站起身,“夏旱无麦,大旱米饥。这是要把山东的百姓,也逼成河南那样的流民吗?!”
他走下御阶,一步步逼近瘫跪在地的魏忠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嘶哑而冰冷:“一个河南的窟窿还没堵上,山东这锅水又要烧开了!你告诉朕,这天下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还有哪一块是安稳的?!”魏忠贤瘫软在地,皇帝今日召见他的用意他已然清楚。
朱由检缓缓走回龙椅,重新坐下。
书房内的气氛,死寂得可怕。
就在这压抑到极点的氛围中,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带着一身风尘与煞气快步入殿,他在离御案三步之遥处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陛下!臣幸不辱命!”
风尘仆仆的田尔耕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微微沙哑,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光芒。
“臣奉旨处置江南粮商一案事毕,不敢有片刻停留,便立即持陛下密旨转道福建,与那新任的“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密谈。如今已将他成功说服,并亲护其星夜兼程一同抵京!此刻,人正在午门外候旨觐见!”
一瞬间,仿佛黎明的第一道光,刺破了御书房内浓重的黑暗。
朱由检猛地抬起了头。
他不是意外,不是惊喜。
是等待。
福建巡抚熊文灿的诏安,不过是为这头海上巨兽披上了一层朝廷的外衣。
而朱由检等的,正是这层外衣穿上的时刻!
只有这样,他才能以皇帝的名义绕过所有程序,进行这次密调!
江南粮商的人头与银两尚温,河南流民的怒火正炽,山东的灾情又接踵而至…所有这些看似无解的死局,这些混乱的碎片,在郑芝龙这个名字出现后,开始在他的脑海中以一种疯狂的速度重组拼接,形成一个前所未有,也绝对超乎所有朝臣想象的破局之法!
“好…”
朱由检长身而起,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