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目光如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三人。
“最后,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每一个参与此案的人。办砸了,是无能;但若是有谁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泄露了一丝一毫的风声……”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在石室中发酵蔓延,直到李若琏等人的额头渗出冷汗。“我田尔耕,会亲自监刑,将他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都听明白了?”
李若琏等人浑身一颤,再不敢有半分杂念,齐齐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变得整齐划一:
“遵命!”
田尔耕挥了挥手,三人如蒙大赦,躬身后退,迅速消失在石门之外。
密室中,又只剩下田尔耕一人。
他缓缓坐下,看着灯火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他何尝不震惊,何尝不恐惧?
但他的恐惧不是源于要对同僚下手,而是源于御座之上那位年轻天子深不见底的眼神。
那不是猜忌,不是偏执。
而是看穿了一切的平静。
北镇抚司这部沉寂了片刻的嗜血巨兽,在田尔耕的意志下,瞬间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效率全力运转起来。没有喧哗,没有奔走,一切都在一种压抑无声的秩序中进行。
一道道加密的指令通过最可靠的渠道,从这里传递出去,如同蛛网般瞬间笼罩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锦衣卫的效率,在一个多时辰之后,体现了出来。
一间潮湿阴暗的刑房里,此刻却并没有摆开任何刑具,反而点着上好的熏香,摆着精致的茶点。几名在京城商界呼风唤雨的富商,此刻却衣衫不整面如土色地跪在地上。
为首的那位王掌柜,前一个时辰还在酒楼里,被众人奉承得醺醺然,由最信任的家仆扶着上了自家的暖轿。
然而,那家仆的眼神却冰冷如铁,轿帘落下的瞬间,轿夫的脚步便转了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一条无光的窄巷。
另一位沉迷女色的李员外,则是在他最宠爱的小妾床上,尚在梦中便被人用被子连头带脚一裹,像一袋货物般被扛走,连一声惊呼都未曾发出。
诸如此类..
他们从云端坠落,却连一声落地的回响都没有。
这,便是锦衣卫。
田尔耕缓步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飞鱼服,穿上了一身寻常的黑色劲装。
他没有看那些抖如糠筛的商人,而是自己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接过心腹递来的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靴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到的一滴水渍。
刑房里,只有布帛摩擦皮革的“沙沙”声,和商人们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各位掌柜,”田尔耕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深夜请各位来此,实在是不得已。田某,也不想为难你们。”
他将白布丢在一旁,抬起眼皮,目光轻轻扫过众人。
“只是,骆家父子,惹得天子震怒,陛下…寝食难安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叹息,仿佛在为皇帝的烦恼而忧心,也仿佛在为眼前这些人的命运而惋惜。
“陛下睡不好,我这个做臣子的自然也睡不着。我睡不着,就想找人聊聊天。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天底下最不能惹的,就是陛下。”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绣春刀,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身。
“你们说,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的这把刀快?”
商人们浑身剧震。
一名年纪最大的商人再也撑不住,猛地磕头下去,哀嚎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等…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啊!骆大人势大,我们不敢不从啊!”
田尔耕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将刀插回鞘中,声音温和了下来:“这就对了。早说,就不用在这里闻这股霉味了。田某向来公道,只要各位配合,这桩案子里你们就只是证人。”
半个时辰后,一箱箱密藏的账本,一封封私密的信件,所有关于“湖南会馆”如何运作,如何为官员输送利益,骆家如何从中获利的交易记录被和盘托出。
两个时辰后,北镇抚司的另一处所在,灯火通明。
十数名从各大钱庄“请”来的顶尖账房先生,在一排排长桌前飞快地拨动着算盘,他们面前是从刚刚那些商人那里抄检来堆积如山的账册。
每一名账房先生身后,都站着一名按着刀柄的锦衣卫缇骑,沉默得像一尊石像。
算盘珠子清脆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像是急促的雨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奉命核对的不仅仅是湖南会馆,而是所有与骆家有一丝一毫资金往来的账目。
每一笔银子的流向,都被用刺眼的朱笔重重地圈出。
日落西山时,田尔耕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的面前,卷宗已堆积如山。
海量的罪证,触目惊心。
从骆思恭利用“湖南会馆”构建的庞大政商网络,到他儿子骆养性更加大胆的权钱交易一一向商人贩卖锦衣卫的核心机密,让他们精准地吞并对手;甚至直接干预案情,将罪名随意安插在那些不懂孝敬的倒霉蛋头上。
每一条罪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