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对那个捏着水泰莨的锦衣卫,点了点头。
绣春刀,起。
轻轻一划。
水泰莨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远处那个站在宫门前,脸上笑容依旧的黄色身影。
而远处的朝臣们,已经彻底惊呆了。
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
他们就那样傻傻地站着,像一群被集体摄去了魂魄的泥塑木偶,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那场人间惨剧。有几个年老的言官,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喊出“刀下留人”之类的话,但是,他们的喉咙里,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们怕了。
前所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掐住了他们的脖子,冻结了他们的血液,击碎了他们的胆魄!
钱谦益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那凄厉的惨叫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叶,他的目光穿过那片血色的地狱,死死地落在了那个端立于门洞之前的皇帝身上。
他看到,皇帝在笑。
钱谦益的喉咙里,发出了如同破旧风箱般无意义的声响,他只觉得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那肥胖的身体。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带着骚臭味的暖流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身下汹涌而出!
这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三百多名锦衣卫,面对一份明确,不足百人的刺杀名单时,这场所谓的战斗,其实比在档案房里勾决几个名字,复杂不了多少。
几息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锦衣卫们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地收刀,归队,整个过程依旧是沉默而高效,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普通的公务。
朝臣们依旧呆立着,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
一个让他们浑身冰冷,手脚僵硬,灵魂都在战栗的疯狂念头
皇帝!
疯了!
午门前,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琥珀,将所有人的惊骇与恐惧,都封存在这死寂的清晨里。
钱谦益的意识已经漂离了他的身体。
他感觉不到石板的冰冷,也听不清周围隐约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
这不是权谋,不是制衡,这是掀桌子!这是将棋盘连同棋手一起砸烂的蛮横!
站在他身旁的钱龙锡,光景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比钱谦益年长,经历的风浪更多,此刻却同样面如金纸,他的手藏在宽大的官袍袖子里,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可传来的痛楚却丝毫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午门门洞的深邃阴影里,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周全,这个被皇帝一手从锦衣卫破大格提拔起来的年轻人,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他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目瞪口呆,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皇帝没有通过他,没有动用西厂一兵一卒,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口风都没有透露给他。
周全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皇帝的刀,不止一把,他用谁,或不用谁,只在皇帝一念之间。而工具,没有资格揣测主人的心思!周全看向那个背影的眼神,充满了真正的敬畏。
而在皇帝的另一侧,最亲近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同样经历了一场心神的剧烈震荡。
和周全不同,王承恩没有被抛弃的失落感。
他的震惊,源于一种对主子的陌生感,他从小看着朱由检长大,看着他从一个谨小慎微的信王,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以为自己最懂这位万岁爷,懂他的隐忍,懂他的艰难,懂他的励精图治。
王承恩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先帝们从未有过的决绝!看到了太祖高皇帝才拥有的霸道!
这个平日里温和,甚至有些优柔寡断的年轻天子,在最关键的时刻,展露出了他最深藏的獠牙。他不屑于去辩经,不屑于去妥协,他选择了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重塑秩序!
“这才是天子……这才是真正的天子啊!”
王承恩的眼眶微微湿润了,他激动得浑身轻颤。
他的眼眶微微湿润了,激动得浑身轻颤。他低下头,掩去那份几乎要溢出的情绪,但脑海中的画面却如潮水般翻涌不休,与眼前这冷酷决绝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近乎荒诞的对比。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那个还只是信王的少年。
那时的朱由检,就像紫禁城里一株最不起眼的柏树,沉默孤直甚至有些畏缩。他居住在偏僻的宫邸,每日里除了读书,便是练字。
记忆最深刻的,是天启七年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当宫中传来皇兄病危的消息时,王承恩亲眼见证了朱由检的反应,那不再是忧愁,而是彻骨的震惊与惶他被一群太监簇拥着,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指节都发白了,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他甚至踉跄了一下,若非王承恩眼疾手快地扶住,几乎要跌倒在地。
那一刻的朱由检,眼中没有对皇位的渴望,只有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