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名为弹压地方,清剿路匪。实则给朕将整个陕西的局势,牢牢合围起来!”
“末将,遵命!”
翌日。
天色刚蒙蒙亮,西安城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布政使司衙门前的长街被京营兵士戒严,水泄不通。
西安城内的各级官吏,从布政使、按察使,到知府、同知,皆被一纸公文勒令,在巳时正之前到衙门前观礼。
他们一个个心怀鬼胎衣冠楚楚的表象下,是惴惴不安的惊疑。
传言几千大军从京师和四川奔袭而来,今日便有如此大动作,不知是福是祸。
更多的,是那些被饥饿驱使的灾民。
他们听说巡抚大人要当众宣读京师来的圣旨,便如同逐光的飞蛾般聚集而来。
他们麻木地挤在一起,或许只是想在这人多的地方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又或许心底还残存着一丝对“天子”这个遥远名号的,最后的虚妄期盼。
巳时正。
陕西巡抚孙传庭身着二品绯色官袍,神情肃穆地从衙门内缓步走出,他的身后是两列手持静鞭的差役,以及来自京师的内侍官。
衙门外,瞬间鸦雀无声。
孙传庭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他站定之后并未立刻开口,而是转身朝着京师的方向深深一揖。这个动作,让在场所有官吏的心都跟着沉了一下。
随后,内侍官恭敬地将一卷被明黄色丝绸包裹的卷轴交到他的手中。
孙传庭缓缓展开诏书,那双因彻夜未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燃烧着两团从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带来的悲愤火焰。
他的声音嘶哑沉郁,却又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凉德,嗣承大统,夙夜忧惧,恐负祖宗之托,上天之命。然自朕御极以来,德薄能鲜,政有阙失,致使上千天和,灾异频仍。今陕西全境,连岁大早,赤地千里,禾苗尽枯。生民无食,乃掘草根、剥树皮以充饥;草根树皮尽,则食观音之土,腹胀而死。道路之上,饿浮载途;乡野之间,竞闻易子而食。”当念到“易子而食”四个字时,孙传庭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下那些麻木而又空洞的眼神,胸中一股悲愤之气直冲头顶。
“言及于此,朕心如割!此非天降之罚,实乃朕躬之罪也!是朕用人不明,使贪墨之吏害民;是朕恩泽不普,使富庶之家闭户;是朕勤政不逮,使救荒之策迟滞。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这最后一句....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却带着万钧之重,仿佛瞬间抽空了广场上所有的声响,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官吏们,那些久经官场早已将表情修炼成面具的官吏们,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千二净。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骇与茫然。
皇帝远在京城,竟然下了一封如此直白,如此痛切,将所有罪责尽揽自身的罪己诏?!
而那些灾民,更是被这番话震得呆住了。
那个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向我们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草芥,认错?
孙传庭的眼眶早已通红,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用那嘶哑的声音,念出了这封诏书最核心、的部分。
“然,追悔无益,唯有补过。奈何连年边事,国帑早已空虚,有心救民,而无力回天。府库之内,竞不堪支百万生民之命。朕,愧对天下!”
“故今日昭告于内外文武,各省封疆,以及我大明宗室藩亲:天下者,非朕一人之天下,乃我太祖高皇帝与万民共有之天下。今万民倒悬,宗社将倾,岂有朱氏子孙安享富贵,而坐视百姓沦亡之理?”“朕,愿与尔等共体时艰,戮力同心。望各地官绅,能开仓放粮;望我朱氏族亲,能慨解王囊。以尔等之慈悲,救万民于水火;以尔等之义举,换江山之永固。”
“罪在朕躬,勿使灾延于百姓。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孙传庭再也支撑不住,竟双膝一软,对着京师的方向长跪不起,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台下的百姓,先是死一般的沉默。
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哭喊出声:“皇帝老爷…连皇帝老爷都没钱了……”
那哭声仿佛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堆积已久的干柴,山崩海啸般的哭声震天动地!
无数人跪倒在地,他们在哭自己的苦难,也是在哭那位远在京师,肯为他们这些蝼蚁认错,却又坦言自己无力回天的年轻皇帝!
“陛下圣明啊!”
“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都亲口认错了,说国库没钱了……那我们,我们还能指望谁啊!”
积压在心底的怨气与绝望,在这一刻,开始疯狂地寻找一个近在眼前可以宣泄的出口。
无数双通红的眼睛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城中那个终日歌舞升平 .富可敌国的方向。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京师,钱谦益的府邸。
这位东林党魁正与好友钱龙锡,悠闲地在后花园中品着新到的雨前龙井。
“牧斋兄,福王那边已经递来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