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长这样呢?
锦照突然背脊一寒。
不对。
他那样能掌控天下大事的人,怎会又忘了她不识字?要看,还要充满疑惑地往后看。
锦照将册子捡回来,目光短暂在那几行用作解释的小字上停留片刻,翻开下一页。
锦照紧绷的肩背塌下去。
眼前是一幅设色清雅的工笔淡彩图。
画面上,一扇雕花隔扇窗遮住了大半画幅,窗后的青衣女子微微侧颜,眼波流转间似有几分迷离媚意,凝脂般的香肩半露。她坐在窗后桌上,隐约可见她的双月退盘在桌后男子月要下。男子用手固定她的月退,指尖轻微陷入,力道忍而不发。女子露出的侧颜与锦照有隐约神似,应是故意只取三分的。锦照粗略翻页。
还好,后面都是精致细腻的淡彩工笔。
画风婉约含蓄,古欠望不动声色地深藏于流转的眼波、隐晦的肢体姿态、帷幔的褶皱起伏、甚至案几器物摆设的细微互动之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另一边,偌大的宴厅里只剩帝后、裴执雪三人。晟召帝饮尽玉盏中酒,不经意道:“朕既是来庆贺新婚,也是要告诉爱卿一个好消息。”
“今日宫里突然收到半角宗室象牙牌还有翎王书信,说他不日便会归开阳谢罪。”
“翎王死而复生,"晟召帝把.玩着手中核舟,半垂着眼皮看向裴执雪,“爱卿可收到消息?”
裴后脸色一瞬阴沉。
裴执雪撩袍跪地,“臣有罪。”
红烛高照,挂着层叠珠帘的新房里,新娘已将画册前后翻了两遍,实在困倦,便唤侍女进来,准备沐浴。
寝房的连廊亦联通着浴室。
一扇巨大屏风后,是一汪雾气氤氲的温泉活水。水面上已撒了厚厚一层新鲜花瓣一一栀子与茉莉香气缭绕,是锦照最爱的气味。
她解开小衣,缓缓步入温热的池水中。
沐浴过半,锦照温声问身边侍女:“日后便是你们服侍我?都叫什么?”最前的侍女颔首答:“婢子七月。”
接着:“婢子八月。”
锦照就这般听到了十二月。
锦照有些好奇:“你们是大人直接从身边拨过来的?他跟前是正月到六月在伺候?”
七月道:“回夫人,现下大人身边只有五人。二月几日前生了急病,已经去了。还没选出合适的人补上。”
锦照目露惋惜之色:“生死之事,常非人力可挡,你们节哀。”陈妈妈厉声呵斥:“大喜的日子,何必多嘴惹夫人愁绪!"她隔着棉巾给锦照松筋骨,“人各有命,夫人别往心里去。”侍女们跪下磕头,声音很轻,动作整齐,连恐惧都很克制:“夫人恕罪。”不愧是裴执雪欣赏的妈妈,锦照心领神会:“起来吧,”她看向妈妈,“我自不会责怪她们,今日都辛苦了,劳驾妈妈一会给院里人分各分两颗金瓜子沾沾喜气。”
陈妈妈搓手:“夫人太客气。”
七月到十二月:“谢夫人。”
将一切打点妥当后,锦照自己在拔步床上研究“画本”。最初还能端坐着,逐渐摊成了泥,后来干脆趴在床上,用掌托着一直点头的脑袋……
帝后走后,裴执雪被迫处理了一个时辰翎王之事。竞让一个残废带着一队废物凭空消失,还给宫里递进去消息。已死之人,何必回来?
残疾是真是假?
若是假,他得再死一次,彻底死透;
若为真……废人本不足为虑,但裴执雪近来午夜梦回时,总生出一种别扭之感。
细想来,自初遇锦照至今,横亘在彼此间的“旁人"从未断绝。虽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角色,却格人心烦。好在都是弹指便消失的小角色。
如今倒好,竟有不知死活的“隔阂”,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案几上琉璃灯盏幽微,将满室刺目红绸映照得如同活物,无声地缠绕着青年颀长的身影。
罢了。
裴执雪阖眼轻叹。
缓缓再处理,她还等着。
交待沧枪后续事宜后,便撂下笔往新房去。起夜风了,朱影浮动,透过昏黄灯树,翻腾如无边火海。裴执雪步履飒沓,无视恍若修罗场的扭曲红光,宛如涅槃归来的仙人,信步走向他的温柔乡。
转过朱帘,已经属于他的妻子已穿着一身合体半透的大红寝衣,歪歪扭扭地趴在床上,睡得两颊酡红,红唇微张,脸下压着的图册,被垂.涎泅湿了一角,纸页皱皱巴巴。
裴执雪放下朱帘,张开双臂,七月垂着眼帘上前,手指小心地不碰到任何实质,抱着外袍鞠了一礼就离开。
她们伺候的规矩一向如此,就连伺候冠发时,都不能以任何形式让大人有“被触碰感″。
锦照自幼习惯被云儿搂着安眠,骤然独睡这张宽敞大床,纵是锦衾轻软如云,也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她又上了驶向无相庵的船。
风暴肆虐,浊浪滔天,冰冷咸腥的河水劈头盖脸地砸得她晕头转向。船身被巨浪猛地掀起一-少女慌忙中举目望去,身边坐着的竞是几具白骨!白骨随锦照一齐被浪头打翻,咯棱棱磕在船舷上,滚到锦照脚边。“云儿姐姐!"锦照惊慌中抓到一块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