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盛庸看着手中的琼王急信沉默了许久。
旁边的家仆见状,试探着问道:“老爷,王上他是在信中训斥您了?”
盛庸闻言目光瞥向他,冷冷道:“我知你是在担忧,又是初犯,便饶恕你一次。”
“若下次你再敢探知吾王秘事,我会亲手送你去监察司,知否?”
家仆脸色煞白,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不会再有下次了。
盛庸摆了摆手:“下去吧。”
家仆如闻大赦,迅速离开了西园。
盛庸没有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垂眸再次看着手中的书信。
带朱国瑞一行人去收割实验粮、红薯、玉米,他虽不太明白自家王上的用意,却也没什么意见。让长袖善舞,整个醉生梦死的知府、布政使好生招待,他觉得自家王上此举可能是想坑人。可为朱国瑞寻一明事琼州淑女,还只准谈情,不准动心,跨越雷池半步,这就让盛庸百思不得其解了。怎么看,都像是自家王上故意想要戏耍老朱秀才,但何必呢?
盛庸想不明白自家王上究竟是何意。
又要让对方体验琼州农夫的生活,又怕对方过度劳累,让自己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这前后矛盾的命令,着实是把盛庸给弄糊涂了。
“罢了,依王命行事便是,多想无益。”
盛庸摇了摇头,将书信收好,转身再次拎起大刀,继续练武。
翌日,卯时。
盛庸准时抵达盛兴楼与朱元璋等人汇合,一行人先乘坐有轨电车出城,再乘坐盛庸安排好的马车。一行八人,乘坐三辆马车。
朱元璋、盛庸一辆,朱椟、朱桐、朱棣三兄弟一辆,李景隆、蒋璩、朱允坟三人一辆。
得益于琼州的道路建设,平坦的水泥路几乎连通整个琼州府各地,马车行驶起来很平稳。
城外的景象与府城内截然不同,琼州府城高楼林立,有着各种的新奇事物,而城外则是农田阡陌,放眼望去,金黄稻田随风摇曳,金灿灿一片。
车厢内,朱元璋掀起车帘,瞧着车外的景象,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盛庸也没有闲着,一路仔细查看沿途是否有农田废置,农夫们的精气神是否尚佳。
官营牧场位于琼州府城外数十里的一座山上,两个时辰后三辆马车抵达牧场大门。
作为琼州府规模最大的官营牧场之一,此处值守的皆是执法司的警卫。
警卫的态度很好,不似内陆官吏那般傲气,上前询问众人来牧场所为何事。
盛庸早有准备,拿出了昨晚让范阳帮忙加急制作出的琼州府西洋牛购买准许证书。
警卫队长接过仔细查看一番,确认证书的真伪后,便放行准许众人进入牧场。
琼州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性气候,终年高温、雨热同期且干湿季分明。
整个府地,适合蓄养牛的地方不多,大多数牧场都建在山上。
马车在山上爬坡费力,便停在了牧场门口,让警卫们帮忙照看一下。
盛庸领着众人进入牧场,放眼望去,皆用敕勒歌中的一句话来形容便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微风一吹,青草的芳香与牛屎的臭味扑面而来,盛庸面无表情,朱楝等人蹙眉捂住口鼻,唯有朱元璋面露喜色。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年幼时帮地主刘德放牛的日子。
那时,虽贫苦,可双亲俱在,在父母的庇护下,那段时日的朱元璋无忧无虑。
整日领着汤和、徐达两个跟屁虫四处疯玩,他扮将军,二人扮小兵。
有一次,为了让自己更像唱戏口中义薄云天的大将军,他直接把地主刘德的牛杀了与玩伴们分食。他依稀记得,那日晴空万里,自己与汤和等人在山麓草地上炙烤牛肉。
那牛肉,很香。
汤和、徐达那些狗东西喊将军,喊的发自肺腑。
回家后,发现牛不见了的地主刘德,打得自己屁股好疼。
但自己很开心,开心的像个傻子。
回想着往昔的欢乐记忆,朱元璋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翘。
可很快,一想到曾经的伙伴们由于各种原因,或是决裂,或是被自己亲手诛杀,或是病死,如今只剩下汤和一人尚在世。
他才露出的笑容,又立刻消失了。
一群陌生人的到来,很快引起了官营牧场吏员的注意,不多时便有吏员走来。
既然门口值守的警卫能放人进来,吏员自是不会怀疑朱元璋他们是歹人。
吏员对众人打量一番,最后落在朱元璋这看着是做主的人身上,问道:
“老先生,你们可是来购买西洋牛?”
朱元璋回过神,抬手指向盛庸:“这才是主事的人。”
吏员闻言一怔,忙转身对盛庸拱手表示歉意,说自己眼拙了。
盛庸淡然一笑,让他无需如此,随后再次拿出琼州府西洋牛购买准许证书给吏员查验。
“不知今日西洋牛的价格几何?”
吏员一年不知要看多少次准许证书,接过看了一眼就确定是真的,便将其递回给盛庸,同时回答道:“肉牛今日的价格较昨日涨了三文钱一斤,奶牛的话则不涨不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