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夜子时,鹰嘴崖。
徐启年带人勘测地形,忽然发现悬崖下的山洞里藏着几十个朵颜部的妇孺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少年竟会说汉话:“将军饶命!我阿布是汉人铁匠……”他拽出脖子上一块生锈的铜牌,上面依稀可见“永平卫”的字样。应该是被掠走的永平卫军户在朵颜卫生下的孩子……
“大人?”亲兵看向徐启年。
这个阉将手按着御赐腰牌,想起崇祯那句“不要活的”。但借着火把看清少年手中铜牌上“万历三十七年”的字样时,他忽然改了主意:“先送伤兵营伺候伤员……就说是我说的。”
……
九月二十五日,滦河大营。
孙祖寿亲自把一大勺稠粥倒进一个老卒的破碗里:“分田令下来了!砍一个鞑子脑袋换一百亩田,伤兵优先!”他指着河畔那片原本被蒙古人夺去、如今重归大明的田地,“陛下还说了,这里就是咱们兄弟用血换来的,永远都归蓟镇!而且,这里的田不算在功赏里,是额外的!愿意留在滦河沿岸筑堡的,人人有份!有勋田可分的弟兄愿意迁到滦河谷地的,一亩换五亩,还能额外拿五十两搬家费!”
周围的士兵一阵骚动。
永远都归蓟镇?这是要开疆拓土啊!
老兵王二宝突然跪倒在地,抓起混着草根的泥土,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本是永平卫的军户,万历年间被蒙古人掳去当了几年奴隶,后来逃回投军,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土地。但他还想留在这里,占更多的田,更多……而他腰间那枚“御前亲兵王”的腰牌,正反射着阳光。
远处的山岗上,祖大寿冷冷看着欢腾的军户们。副将凑过来低声问:“总爷,咱们辽镇兄弟的赏赐……”
“急什么?现在的天子,不会白使唤人的!”祖大寿把玩着从束不的府里搜出的金饼子——这束不的还挺有钱,他一把居然抢到上千两金子……原来屠鞑子的城还挺赚!
这时他又想起屠城时亲兵的疑问:“咱们杀蒙古人怎么比杀建奴还狠?”
现在他懂了:天子要的从来不是首级,而是用朵颜人的血染红滦河的沃土,再用这血土拴住边军的心……也许那些被北京城勋贵们吞掉的土地,再过不久,也得吐出来了!
他冷冷道:“咱们和喀喇沁蒙古人的梁子结下了,辽西边墙以北,六州河、大凌河、小凌河两岸的肥田沃土,早晚都是咱们的!”
……
九月二十八日,三屯营校场。
秋风卷着沙砾抽打着军旗,猎猎作响的“明”字旗下,两千士卒矗立不动。他们身上蓝布棉甲早已洗成灰白,里头的铁甲锈迹斑斑,有人还裹着染血的纱布。可腰间新挂的鎏金腰牌却在昏黄的日光下灼灼生辉——“御前亲兵”四个字,象征着他们崭新的生活。
他们只是崇祯麾下御前亲兵的一部分,还有超过两千挂着“亲兵”腰牌的蓟镇好男儿留在孙祖寿麾下,成了崇祯在蓟镇最坚定的拥护者!
崇祯按剑走过阵列,靴底碾过砂石发出刺耳的碎响。他忽然停在队首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官面前。这人脸上裹着污黑的纱布,手中的长矛木杆已被血汗浸成了暗红色。
“报上名来!”皇帝的声音穿透风声。
“昌平卫百户李长根!”嘶吼牵动了颊上的伤疤,血珠从布带边缘渗出,“斩首四级,蒙陛下赐田四百亩!”
校场一片死寂。英国公张惟贤盯着李长根,倒抽一口冷气——这人可不就是带头闹饷哗变的那位?
崇祯却突然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亲手系在李长根肩上。织金的云纹掠过被鲜血浸透的棉甲,惊得这悍卒浑身僵直。“知道朕为何选你们吗?”皇帝转身面对全军,剑鞘指向西方,“山海关外有祖大寿的三千铁骑,喜峰口外有孙祖寿的五千锐卒——可朕最锋利的刀,是你们!”
“万岁爷,小的……”李长根哽咽了。
“传旨!”崇祯高呼,“自今日起,御前亲军粮饷双倍,战死者抚恤双倍!李长根晋升千户,任御前亲军后营坐营官!另外……”
崇祯转身,看着校场上排列整齐的三百多口棺椁,语气悲痛:“此战阵亡、负重伤者,都要从厚抚恤,抚恤银子都从内帑中出!战死的,一次抚恤一百两银子!重伤的,视伤势给五十到一百两!”
“万岁!”两千条嗓子炸裂云霄,声浪震得校场上的旗帜都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