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看着弟弟迫不及待的样子,又看看苏禾溪为了他的困境宁愿吃亏砸钱买废铁,一股巨大的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
他痛苦地低下头,如果一开始,他就把字据立好,把事情做绝……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他是想帮苏禾溪省钱,没想到却让她平白损失这么多钱……
他终于彻底明白,在原则和亲情之间,模糊的界限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亲兄弟,明算账,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必须分得清清楚楚。
在回去的路上,周凛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就不要再想它了,你现在主要负责好工地。”苏禾溪冷漠地打断周凛,经过这件事,让他长点教训也好,人教人教不懂,事教人,一次就会。
以后只要关乎利益的事情,必须黑字白纸写清楚,即使是亲兄弟,该走的流程也必须走完,这样才能杜绝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一切问题。
周凛点点头,“我记住了……”
周稚生从家里出来后,心里翻江倒海。
苏禾溪和周凛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周稚生被欲望蒙蔽的心里。虽然他为了面子和对主任位置的渴望,表现得执迷不悟,但“替死鬼”、“背锅侠”这些词,还是在他冷静下来后不断回响。
他去了厂里,找到漆安海,脸上堆着往常一样略带讨好和急功近利的笑容:“漆主任,搞定了!我哥那边……呃,虽然费了点劲,但那批材料他全收了!”
漆安海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重重拍打周稚生的后背:“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行的!关键时刻还得看自家兄弟!放心,手续你赶紧走完,主任的位置,我立马给你申请,板上钉钉!”
周稚生赔着笑,心里却冷得像冰。他注意到漆安海的笑容底下,藏着一种急于脱手的焦躁和如释重负的松懈。
“主任,这次我可真是把家里都得罪光了,”周稚生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所以这后续的手续,我一定得办得漂漂亮亮,不能出一点岔子,不然我哥和那个苏禾溪非得吃了我不可。您看,能不能把这次这批钢材的详细生产记录、配料单,还有内部质检的原始数据让我仔细核对一下?我得确保所有环节都万无一失,签字的时候才踏实。”
漆安海眉头微皱,闪过一丝不耐烦:“稚生啊,流程都是固定的,质检报告不是都有吗?放心吧,没问题!”
周稚生立刻露出为难和害怕的表情:“主任,不是我不信您。是我哥……他以前也是厂里的老师傅,懂行,非说这批次材料看着不对。我要是拿不出铁板钉钉的东西证明绝对没问题,他那边万一闹起来,退款事小,影响了您的计划和大局就不好了……我就想学学流程,心里有底,签完字,这事就算彻底了了,您也安心不是?”
他故意把“安心”和“彻底了了”说得很重。
漆安海果然被说动了,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尽快了结此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些文件:“行吧,给你看看也行,尽快核对完签字。这都是内部资料,注意保密。”
周稚生心脏狂跳,表面却恭敬地接过。他快速翻阅,目光锐利地捕捉关键信息。他注意到一份《特殊批次配料申请单》上,原料配比远低于国家标准,而审核人那里有一个极其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签名,但仔细看,能看出是“漆安海”字样的轮廓。
他趁漆安海不注意的瞬间,迅速将这张单子混入一沓需要“复印留底”的文件中,快步走到外面的办公室,借口“主任需要备份”,一起复印了,并将那张关键的单子小心翼翼折好藏进内衣口袋,原件放回。拿到疑似证据后,周稚生心里的怀疑达到了八成。但他还需要最终确认这批材料的危害性。他找到了厂里一位即将退休、技术过硬、为人耿直的老工程师傅。
他拿着标准的生产工艺手册,指着其中一个常规参数,假装虚心请教:“刘师傅,打扰您一下,我最近在学习生产技术。比如……如果我们有一批材料,为了保证……呃,产量,稍微降低了一点这个元素的配比,比如降到标准值的六成,会影响很大吗?”
老工程师推了推老花镜,严肃地说:“胡闹!哪个兔崽子敢这么干?这根本不是影响大不大的问题!这是要害死人的!韧性、强度全都达不到要求!盖房子?那是要塌的!造桥?那是要断的!谁要是敢这么干,抓住了就得去吃牢饭!”
周稚生脸色煞白,强撑着道谢离开。
老工程师的话像最后一声警钟,彻底震醒了他。百分百确定,漆安海就是要让他万劫不复。周稚生如同惊弓之鸟,内心的恐惧和后怕达到了顶点。他再也顾不上面子,偷偷跑到了周凛看守的工地看到周凛,他嘴唇哆嗦,眼泪差点掉下来:“哥……哥!我错了!漆安海他……他真的想害死我!”他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经过、自己的怀疑、偷印的配料单、老工程师的话全都倒了出来,最后抓着周凛的胳膊,声音发颤:“哥,我怎么办?那些字我要是签了,我就完了!他肯定早就想好跑路了!”周凛听完,又惊又怒,但看到弟弟终于醒悟,更多的是庆幸。“走,我带你去找你嫂子。”周稚生愣了一下,“我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