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被林府管家安排在上房,看林如海这气色,的确是命不久矣。
九月初三?能不能挺过今夏都是个问题。
休息了一宿,翌日一早,贾琏便被管家林忠恭请至林如海的书房。
书房内药味愈浓,林如海强撑着病体坐于榻上,背后垫着数个软枕,屏退了左右,屋内只馀林如海和贾琏二人。
贾琏见林如海脸上虽有灰败之气,但眼神却还有几分锐利。
“琏儿,你父新丧,按制你当守孝。纵有太上皇仁德,念及我父女之情,可一道夺情旨意却惹人遐思。听你昨日所言,似乎还有隐情?”
贾琏本就没打算瞒着林如海,他也有好多疑惑要跟林如海请教。
“姑父明鉴,确是如此。旨虽是太上皇下的,但意却是皇上的。”
林如海微微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无意外。
“一则,侄儿确为护送林妹妹。二则,侄儿也想请姑父解惑,好给贾家留条生路!”
林如海是何等人物,贾琏这‘生路’二字,让他瞬间明了眼前这个侄子,的确是个有心人。
林如海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多了几分了然与一丝复杂的轻松。
“陛下终于要放手了么?”林如海喃喃道,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帕子上赫然染上一抹刺目的鲜红。
贾琏连忙上前欲扶,却被林如海摆手阻止。
“王子腾离京,我就知道京中又要多事了!”
“琏儿,你来得正好,却也太晚了。”
林如海喘息着,抬手指向书案上一摞纹丝未动的卷宗。
“我这一病,许多人便按捺不住了。官仓那边,近来怪事频发,不是守仓兵丁莫名昏厥,便是盐包无故受潮,秤砣失准,更有人夜见‘鬼火’缭绕,磷光森森。”
“如今流言四起,皆言是我林如海行事苛刻,触怒了盐神,乃至鬼神显灵降罚。”
“盐商借机发难,拖延缴税,上下官员离心离德,我这盐院之令,已快出不了这衙门了!”
“此案不破,人心难定,盐政便是一盘死棋。”林如海脸色难看,默然摇头。
鬼火?贾琏眉头紧锁,心中暗忖:“莫非这世上真有鬼神?”
思忖了片刻,贾琏又道:“姑父,会不会是有人装神弄鬼,意图搅乱局势,阻挠公务。”
林如海苦笑:“我岂不知?只是其手法诡谲,难以捉摸。我派去查案的人,要么一无所获,要么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林如海越这么说,贾琏就愈发好奇,他还真想看看这个鬼火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黛玉轻柔而担忧的声音:“爹爹,该用药了。”
门被推开,只见黛玉亲自端着一碗汤药,与紫鹃一同走了进来。
见贾琏也在,微微福了一礼:“琏二哥。”
贾琏见黛玉眼框红肿,一看就是昨夜又没少哭。
“妹妹可是昨夜又忘了为兄的话!”
黛玉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低下头不好意思看贾琏。
贾琏也不好多说,只能转头和林如海笑道:“姑父,你先用药,等你身子利索了,我们再谈。”
“父命难违,姑父可跟妹妹下一道命令,以后只能喜极而泣,不得伤心落泪!”
贾琏话音刚落,林如海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林黛玉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
紫鹃则低下了头。
林如海笑道:“就依你所言,玉儿,琏儿的话就是为父的话,你不能不听。”
“爹爹!”林黛玉低低唤了一声,神色羞赦。
贾琏却听出了林如海的言外之意,这是在交代后事。
林如海要没了,他这个大表哥就是长兄为父
这踏马的什么和什么他可从没想过和林黛玉搞什么长兄为父!
林如海也不欲在女儿面前多谈公务,只对贾琏道:“此事你可询问顾青崖,他一直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是自己人!”
“顾青崖?”贾琏点头应下,看来这人就是林如海的幕僚。
昨日那个韩铁鹰是林如海的保镖,这个顾青崖看来就是他的智囊。
扬州巡盐御史这个位子,想要坐稳,还一坐十年。
除了得上面有大人物,身边也得有人才。
否则,林如海早就下岗或者超生了。
贾琏出了林如海书房,找到了顾青崖。
见了本人,却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书生。
顾青崖听闻是林如海的意思,当即把鬼火之事和贾琏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