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华伟描绘的蓝图,恢宏壮阔,前所未有,不再是简单的征服与臣服,而是一种近乎理想的共融与新生。
一时间,密室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与牛油灯芯不安分的噼啪声,映照着几张神色剧烈变幻的脸庞。
角罗风胸膛的起伏渐渐平复,他活了几十年,经历过隋朝的强盛与腐败,见过各路枭雄的起起落落,深知承诺在权力面前的脆弱。
仰头看向易华伟,他缓缓开口:
“盟主胸怀之广,眼界之高,谋画之远,实乃老朽生平仅见”
顿了顿,铁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如鹰隼般直视易华伟:“然而,盟主所言,太过美好,美好得近乎虚幻。老朽冒昧一问,盟主今日之承诺,固然真诚。可将来呢?待盟主扫平群雄,定鼎天下,手握至高权柄之时,今日之言,这些制度,还能剩下几分?史书之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难道还少了吗?”
这话,将最现实、最残酷的问题摆在了桌面上。
奉振眼神一凛,从短暂的憧憬中惊醒,精瘦的脸上重新布满了疑虑。
范卓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浓眉紧锁:“角罗风大老所言极是!盟主,非是范某不信你,而是而是这世间,人心易变,尤其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之后。”
他虽没有明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丝娜纤细如玉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缠绕着垂下的发丝,一双美眸在易华伟和绾绾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易华伟那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上。红唇微启,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独特的软糯,但问题却比角罗风更加犀利和直接:
“盟主,请恕丝娜小女子心思,想得更多些。您说设立‘民族事务院’,给予自治这些自然极好。可归根结底,刀把子、钱袋子,还有这官员的任免之权,最终不还是掌握在中央,掌握在您的手里吗?”
“今日您需要我们巴盟、川帮的力量来稳定巴蜀,乃至未来可能对抗李唐。所以您许下重诺,待我们如上宾。可一旦天下平定,巴蜀稳固,我们这些‘盟友’,这些拥有自己武装和地盘的‘自治势力’,在您眼中,会不会就成了卧榻之侧的隐患?成了需要被削平的绊脚石?”
丝娜轻轻歪头,语气带着一丝令范卓几人心颤的直白:“到那时,您麾下必然谋臣如雨,猛将如云,他们或许会劝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尾大不掉,当早除之’而经历了无数杀伐,坐稳了江山的您,是否还能记得今日在这昏暗碉楼之中,对我等‘蛮夷’许下的诺言?是否还会为了兑现这些可能阻碍您‘千秋万代、一统江山’的承诺,而去力排众议,甚至得罪您赖以统治的基本盘——那些数量庞大的汉人士绅与官僚?”
丝娜问的,不仅仅是易华伟的个人诚信,更是权力结构的必然惯性,是历史上所有中央王朝与地方势力、主流族群与少数民族之间无法真正调和的根本矛盾在未来的投射!
奉振几人听得背后冷汗涔涔,丝娜的问题,简直问到了他们灵魂最深处的恐惧!角罗风也缓缓点头,显然,丝娜代他们说出了所有难以启齿的担忧。
一时间,密室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绷起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易华伟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这不再是简单的利益交换,而是关乎信任,关乎一种超越历史周期律的承诺能否被兑现的灵魂拷问。
面对这连番尖锐至极,直指内核的质疑,易华伟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悦或被冒犯的神情,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似是赞赏,又似是一种超然的自信。
“问得好。”
易华伟抚掌轻叹,目光逐一扫过角罗风、丝娜、奉振和范卓:“诸位能想到这一层,说明并非人云亦云之辈,是真真切切在为自己族人的长远未来忧虑。若诸位轻易信了我这番‘空谈’,我反倒要怀疑诸位是否值得我如此郑重对待了。”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背对着众人,仰望着那上面纵横交错的山川河流。
“角长老担心我将来权柄在手,会背弃诺言。丝娜首领忧虑我会受制于麾下势力与历史惯性,最终行那鸟尽弓藏之举。你们的担心,基于过往数千年的历史经验,合情合理。”
易华伟倏然转身,目光如电,那温润的气质陡然间变得无比威严与深邃,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气势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并非针对任何人,却让在座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仿佛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但你们忘了一点。本座并非你们所知的任何一位帝王!”
“本座所追求的道,非是一家一姓之永祚,而是文明之延续,族群之共生,是打破这治乱循环的宿命!若本座仅仅是为了坐那张椅子,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何须如此麻烦?以本座之力,潜入长安,取李渊首级如探囊取物;以天道之兵锋,搅动天下,屠尽群雄亦非难事。但本座没有,本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