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源在于寒凝血瘀。冬日天气湿冷,寒气侵入胞宫,致使经脉收引,气血不通,不通则痛。此症与眼疾,可谓同源而异流。”
“同源?"李承玦捕捉到这个词,眼神微凝。“正是。“方大夫颔首,“夫人眼疾,依老夫浅见,外伤淤堵固然是诱因,但根本亦在于气血无法上荣于目。目得血而能视,如今体内寒湿壅滞,气血无力上行,血脉瘀阻日久,目窍失养,自然晦暗不明。”他顿了顿,语出惊人:“汤药温补,如同文火慢炖,固然稳妥,但于夫人此等病症,恐力有未逮。老夫有一法,或可见效更快一一以金针度穴,通其经络,激其气血。针尖所至,如春阳破冰,可强行推动气血周流,速解经脉之困。待周身气血畅通,再佐以汤药固本培元,方是治本之策。”“针灸?”
李承玦重复了一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方大夫。此法更为直接,也似乎更担风险,他十分怀疑这衣衫褴褛的大夫医术能不能胜任。“老夫可用。"方大夫神情坦然,迎着他的目光,“取穴多在四肢,如合谷、足三里、三阴交,以调畅气血;辅以眼周轻刺,如睛明、攒竹,引气血上行。过程或有酸胀,但于夫人凤体,绝无损伤。”“一一这位老爷,你可愿老夫为夫人一试?”“自然!”
李承玦应得很快,然而话一脱口,他便怔住了。此法,会管用吗?
他怕这针灸舒经活血之法不管用,又怕它……太管用。倘若幼薇恢复光明,那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恐怕都将会失去,彻底打碎。幼薇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他,定会怨他,恨他,甚至……再也不见他。想到这里,李承玦只觉从心底发冷,控制不住地想要打颤。可是…他要因为一己之私,影响幼薇的救治吗?因为眼睛瞧不见,她的沮丧,她的生活不便,他全都看在眼中,他要无视这一切,只为继续将她留在身边吗?
李承玦抿住唇,他看向床上的幼薇,幼薇听了大夫的话,此刻十分兴奋,整个人都向大夫倾过来,脸上映着笑容:“真的吗?大夫,我的眼睛还能看得见吗?”
“或许可以。"方大夫很谨慎地回答,“此法究竞如何,老夫不敢保证,只能尽力一试。便是不成,也能治好夫人体内寒症,下次月信,断不会腹痛至此。”幼薇有些失望地落下嘴角。
方大夫的话却提醒了李承玦一-只是试一试,并未说一定便能令幼薇恢复如初。
为什么不试呢?倘若……倘若她就此瞧见,那一切便是他的命,他们注定不能成婚。
李承玦沉默片刻,目光在幼薇苍白的面容上停留良久,拳头紧了又紧,最终松开:"便依先生之法。需要几次?”
“此非一日之功。“方大夫道,“需每五日一次,连针数次,观其成效,再定后续。”
非一日之功,那便是说,幼薇不会很快看得见。就算她有朝一日得以瞧见,那也是有朝一日的事。起码现在,她还会在自己身边。
李承玦暗暗松了口气。
他摊掌:“那便有劳先生。”
方大夫不再多言,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针包,展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细若毫发的金针。他要了盆热水净手,擦干,神色肃穆。幼薇被这气氛感染,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李承玦坐到她身边,将她冰凉的手握入掌心,低声道:“别怕。”可他的心里,同样怕得不行。
施针开始。方大夫手法沉稳精准,下针时快而稳。当针尖刺入穴位,幼薇轻轻“嘶”了一声,虽没有想象中疼痛,却也感到一阵明显的酸胀感,如同小蚂蚁在咬啮,顺着经脉蔓延。
“感觉如何?"李承玦立刻问,语气紧绷。“有些…酸胀。”幼薇小声回答。
“得气即可,夫人请忍耐。"方大夫语气平和,手下不停。李承玦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如炬,一刻不离地盯着方大夫的每一个动作,以及幼薇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整个房间静得只剩下几人清浅的呼吸声。
小桃在一旁屏息凝神,心中既期待又害怕,只盼这看似不起眼的乡野郎中,真能创造奇迹,连对他不守承诺的怨气都小了许多。不得不承认,这郎中的做法……或许是对的。难道他身为一个大夫,能总是以奇怪的理由入府看诊么?倒不如一开始便言明,何况他话术高明,只说治疗气血不畅的寒症,眼疾只是顺便,李承玦便是想不同意都没法子。小桃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或许这个郎中……她真的请对了。首次施针,持续了近半个时辰。起针后,方大夫又开了温经散寒的汤药方子,嘱咐需配合服用。
“五日后,老夫再来。“方大夫收拾好针包,躬身告退。小桃连忙跟上送客。
施针的过程中,幼薇不知不觉睡了。李承玦看着榻上似乎因气血流动而面色微微泛红的幼薇,又瞥了一眼方大夫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难明。他究竟该祈祷此法有用,还是该祈祷……祈祷她永远留在他身边。施针过后,幼薇的眼睛虽然没有任何反应,可她的手寒脚寒腹痛之症倒是有所减轻,五日后方大夫又来为她施了一次针,她的眼睛仍旧没反应,她心下失望,李承玦却暗暗松了口气,随后上前抱住她,让她别灰心,今后再试试。心中却想,连楚元胥都看不好的病,一个乡野郎中,哪来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