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金粟笺与银菜刀(一)
青帐旧了,只能将外头的雪色与大红灯笼色挡住一部分,但时至人定时分,祝云早已然累了,她揉了揉发酸的两个肩膀刚准备合衣躺下,正准备吹熄了烛火,安然入睡。
怎知灯还没吹,祝兴裕便神色慌张地敲响了祝家食肆的门,“小早,快快开门,同我回家一趟,你哥今日来信了,你娘看完后当即便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转醒,我得抓些药回去……
原本神情疲惫、昏昏欲睡的祝云早闻言顿时便坐直了身子,豆大的烛火随之惊蹿了一下,将四下的夜色尽数驱散开来。楼下传来一阵门栓抬起、大门打开的声音,楼下住着宋理理和银刀,故而食肆到了打烊的时间便有锁门的惯例,即便是祝兴裕来了,也得先敲门,祝云早心知其深夜前来,定是家中大事不妙,赶忙摸索着搭在一旁木架上的衣物,迅速穿戴起来。
走下楼时,祝兴裕还在翻箱倒柜对着一张草拟的方子抓药,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小叔,怎么回事?我娘现下怎么样?我哥信上到底说什么了?“祝云早走上前,先看了一眼祝兴裕拟的药方,又酌情删减两味,添补三味,帮着抓了起来。祝兴裕自打进了门,锁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他一边抓药一边回答道:“信上具体写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只你娘一个人看了,看后她便直说心慌,晚饭都没吃下去,你婶婶和你二伯娘只好将她扶进屋内,不时她便晕了过去,好在是晕在了榻上,没嗑着碰着,但发了热症,总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说起话来也稀里糊涂。”
祝云早闻言心下一沉,她穿到原主身上的时候是自带了不少原主记忆的。在原主的记忆之中,董采薇性格温吞,行事周全,总担心伤了和气,故而一直秉承着“家和万事兴"的理念,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在祝家干着最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原主的大伯娘何素珍自诩金贵,成日里念叨着日后要当官夫人,故而家中劈柴、做饭、织布、插秧的活她一概不沾手。原主的二伯娘李凤娘好吃懒做,日日打着做豆腐、卖豆腐的旗号偷懒躲闲,所以也不干家中的杂活。
而原主的婶婶葛思月虽心肠热,但先前却被祝兴裕带到了春风堂帮工,所以通常也是一整日不在家中。
如此一来,四房四个女主人其实也就只有董采薇一个人在家中帮着汤氏操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杂活。
在祝汉中的威压之下,她平日里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但凡哪天饭做咸了或者淡了,都少不了挨一顿数落,日子过得还不如富贵人家的仆从祥和。原主的父亲祝兴昌也是个闷头汉,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寡言少语,按照以往原主的记忆来看,他还多多少少有些愚孝的成分,对祝汉中的施令几乎盲从,从不敢有半点的忤逆,所以对于董采薇来说,原主的哥哥祝清川可谓是她在这个家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而既然董采薇今日看了信后便昏了过去,想必定然是受了极大的冲击,再结合祝兴裕方才所粗略描述的情景,几乎可以肯定祝清川信中的内容是一件坏事而非喜事了。
猜到此处,祝云早忍不住在心中替原主默默长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两人匆匆忙忙收拾一番过后,祝云早又捡重点叮嘱了银刀和宋理理几句,明日便是迎冬宴的决赛了,百福楼、寻味斋和她祝家食肆的厨子,将一同到百福楼去参加现场的比试,能不能一举赢下"银菜刀"便全看明日的发挥了。试题是“鱼",食材和佐料她都选好了,具体的做法她也草拟了几个留待备用的,原以为万事俱备,却不想百密一疏,家中竞然又在此时出了岔子了。银刀不放心,拉着祝云早的袖子道:“东家,明日午时之前你可务必得赶回来。”
“放心吧。”
话虽如此,但祝云早眼下也不能确定董采薇那边的情况如何,只能暂且先潦草应下,便随着祝兴裕连夜匆匆而去了。两人赶回家中时,董采薇已经转醒了,偌大的房间里挤着不少人,大房、二房、四房以及祝汉中和汤氏都来了。
何素珍站在靠门一侧,显然是来看热闹的,口中还不断扭着帕子嘀嘀咕咕道:“咱们家今年肯定是犯了太岁了,不然三弟怎会意外身故,三弟妹怎会缠绵病榻,那原本要娶云舒过门的马参军又怎么就被人刺杀了……要我说就该让小早嫁给那潘县令的儿子冲冲喜,反正他们俩也不知何时便串通一气了……见祝云早跟在祝兴裕的后头走了进来,祝兴文赶快捅了捅何素珍的胳膊,“小早也大了,愈发有主见了,你就少说两句吧。”祝云早毫不避讳地当众瞪了二人一眼,这话听着是劝解,实则里头含沙射影,真当她听不出来呢?
“小早,你娘方才醒了一会,说了两句胡话后便又睡过去了,你来给她瞧瞧吧。"一直陪在董采薇床榻旁的葛思月见祝云早一来,赶忙起身给她腾出了地J儿。
祝云早点点头,坐在床沿,将右手三指虚按在了董采薇腕间的六位上。这一按令她顿时心惊肉跳,这可不是什么象征着好兆头的脉象,无胃、无神、无根,脉象散乱,脉率无序,微乎其微,分明是病邪深重,元气衰竭的濒列之脉。
再观其面色,枯白无润、唇干口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