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耀寿春市。
夜,己深。
但在新设立的“宣传司”之内,却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数十名由教育部精挑细选出来的、文笔最好、思想最“坚定”的系统学子,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神圣的使命感,仿佛自己手中的笔,不再是普通的笔,而是能够重塑人心、改天换地的神兵利器!
而在他们的稿纸之上,一个个鲜活的、感人至深的故事,正在不断地诞生:
《一个佃农的自白: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地!——记神武皇朝均田令之伟大,剖析旧地主阶级之万恶》
《一个女孩的新生:感恩陛下,让我走入学堂!——论神武教育法之深远意义,痛斥“女子无才便是德”之千年谬论》
《一个罪人的忏悔:我在工地上,找到了灵魂的救赎——记水泥驰道工程之宏伟,赞美“劳动改造”政策之人性光辉》
在宣传司最里间的、一间用名贵黄花梨木装饰的雅室之内,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留着三缕长髯、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正悠闲地品着香茗。
他,便是此次由京师空降而来,专门负责指导各地“宣传工作”的礼部侍郎,也是当朝唯一一位,能将阿谀奉承之事,做得清新脱俗、登峰造极的绝世人才——严嵩!
他看着那些年轻人一篇篇激情澎湃、充满了煽动性的稿件,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如同看着得意门生般的微笑。
“不错,不错。”他放下手中那盏价值千金的汝窑茶杯,对着一旁侍立的、神情略显拘谨的王浩,缓缓说道,“笔锋犀利,感情真挚,懂得用小人物的故事,去烘托陛下新政的伟大。你们,都很有前途。”
“严严大人谬赞了。”王浩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但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深深的困惑,“只是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不吐不快。”
“哦?说来听听。”严嵩捻着自己那保养得极好的胡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喜欢这种有疑惑的年轻人,因为,只有将他们的疑惑,彻底击碎,再重新塑造,他们,才能成为,最好用的工具。
“我等所写,虽虽大部分皆是事实。”王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但但对于那些被镇压的豪强,被送入苦役营的罪囚,以及以及推行新政时,那些不可避免的流血与冲突我们,在报纸上,却是只字未提。”
“如此如此只报喜,不报忧,是否,有粉饰太平,愚弄百姓,甚至是蒙蔽圣听之嫌?”
听到这话,严嵩笑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
“王浩啊,”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轮悬挂在漆黑夜幕之中的、清冷的明月,悠然说道,“你还年轻,很多事情,看得还不够透彻。”
“你以为,我们办这份《大唐日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记录历史?是为了揭露真相?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晓一切?”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用一种“教导”的、如同看着一个天真孩童般的、充满了怜悯的眼神,看着王浩。
“你错了。”
“大错,特错。
“这份报纸,它只有一个作用。”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王浩所有认知,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残酷的真相。
“——它,是陛下的喉舌!是朕是朝廷的刀笔!”
“它的作用,不是告诉百姓们,发生了什么。”
“而是,告诉百姓们,他们,应该知道什么!应该相信什么!应该热爱什么!又应该,憎恨什么!”
“至于真相?”严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不屑的弧度。
“王浩,你给老夫记住。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
“所谓的真相,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确保,陛下,永远是那个,唯一的胜利者。”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个因为巨大的思想冲击,而脸色惨白,呆愣在原地的年轻人,转身,走入了里屋。
一场看不见的、争夺民心与思想的战争,随着这份散发着墨香的报纸的诞生,正式,在整个大唐,悄然打响。
次日,清晨。
寿春城,十字街头。
一个由府衙用崭新木料搭建起来的、巨大的“公告栏”前,早己是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看新闻”的百姓。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大唐日报》这种图文并茂、内容又与他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新鲜事物,对他们的吸引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