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安,太极殿。
压抑!
一种足以将人的骨头都压成粉末的、死一般的压抑!
偌大的殿内,足以容纳千名官员的宏伟空间里,此刻静得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咚咚”闷响。
空气中,名贵的、用以彰显皇权的龙涎香,被一股更浓烈、更刺鼻的气味所侵蚀——那是从文武百官们身上蒸腾而出的,带着绝望的冷汗味。
龙椅之上,大唐的新主宰,李建成,面无表情。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他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身下那张由整块黄金和千年沉香木打造的龙椅扶手。
“咚。”
“咚。”
“咚。”
每一下敲击,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达万钧的攻城巨锤,狠狠地砸在殿下所有人的心脏之上。
砸得他们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场堪称大唐立国以来最耻辱的争吵,才刚刚在这座代表着天下至高权力的宫殿里结束。
以中书令裴寂为首的一众世家文官,一个个面如死灰,涕泪横流,就差没当场解开裤腰带,用自尽来逼宫了。他们所哭喊的,还是那套被他们奉为圭臬的“保命哲学”。
“陛下!突厥二十万狼骑己兵临渭水北岸,与长安城仅一水之隔啊!我长安守军不足五万,且多为新募之兵,如何能当?此乃危如累卵之势啊!”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哭得浑身发抖,声音凄厉。
“为保全大唐江山社稷,为保全陛下您的万金龙体,臣等臣等泣血恳请陛下,暂避锋芒,迁都!迁都洛阳啊!”
“是啊陛下!”另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紧跟着附和,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颉利所求,无非就是金银财帛、美女牛羊!他要,咱们就给他!给他十万匹绢,给他一万名宫女!只要能换来和平,些许身外之物,何足挂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而以大将军薛万彻、左武卫将军冯立为首的,在玄武门之变中,就坚定地站队李建成的军方悍将们,则个个双目赤红,牙关紧咬,脖子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
他们身上的甲胄,因为主人的愤怒而发出“嗡嗡”的轻颤,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放你娘的罗圈屁!”
薛万彻,这个以勇猛无双著称的悍将,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踏前一步,指着裴寂的鼻子,破口大骂!
“俺们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是保家卫国!是把所有敢于窥伺我大唐江山的杂碎,脑袋都给拧下来当夜壶!”
“仗还没打,你们这帮读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的软骨头,就他娘的想着怎么跪地求饶!怎么卖国!俺老薛的刀,早就饥渴难耐了!谁再敢说一个‘逃’字,俺先一刀劈了他!”
“陛下!”冯立的声音则如同一块万年寒铁,冰冷而决绝,“末将愿率麾下三千死士,为全军先锋!城在,末将便在!城破,末将的尸骨,便埋于城墙之下!”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些,不过是失败者最后的、悲壮的怒吼。
是螳臂当车。
五万新兵,如何抵挡二十万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以杀戮为生的突厥狼骑?
用什么抵挡?用嘴吗?!
绝望,如同无形的、冰冷的海水,己经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口鼻,让他们无法呼吸,只能在窒息的痛苦中,等待着最终的死亡。
现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向龙椅之上那位喜怒无常、心思比深渊还要难测的年轻帝王。
他们等待着他的最后裁决。
是带着屈辱逃离,还是留下来,与这座雄城一同化为灰烬?
就在这死寂的氛围,即将把所有人的精神都压垮的瞬间——
“报——!!!”
一声凄厉、嘶哑,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泣血嘶吼,猛地从殿外传来!
紧接着,不等众人反应!
“轰隆——!!!”
一声巨响!
太极殿那两扇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平日里需要八名内侍合力才能缓缓推开的千斤殿门,竟被人从外面,用一种无比粗暴、无比狂野的姿态,轰然撞开!
一个浑身是血,甲胄早己碎裂得不成样子,连头盔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的禁军校尉,像一个破烂的血色麻袋一样,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速度太快,冲势太猛,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首接“噗通”一声,脸朝下,拍在了冰冷光滑的金砖之上,磕得满嘴是血!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