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甚至来不及顾及任何君前失仪的滔天大罪,就那么手脚并用,疯狂地向前爬了几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自己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了他人生中,最响亮、最亢奋、也最难以置信的咆哮:
“陛陛下!!!”
“冠!军!侯!”
“冠军侯霍去病他他他回来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创世之初的混沌神雷,毫无征兆地,狠狠地劈进了太极殿,劈进了每一个人的天灵盖里!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攥停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一尊尊活灵活现的、写满了“荒谬”、“惊骇”、“不可能”的雕塑。
什么?
谁?
冠军侯?霍去病?!
回来了?!
这他娘的,是在开什么玩笑!
他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蜀中吗?!前两日,那道催命符一般的八百里加急军令,才刚刚送出去!
就算他插上了翅膀!就算他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现在就出现在长安城外!
幻觉!
一定是幻觉!是这禁军被城外的突厥人吓疯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以裴寂为首的文官集团,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比见到突厥人还要强烈百倍的恐惧!
那个杀神!那个视他们这些世家门阀如猪狗的杀神,怎么可能回来?!他不该回来!他永远都不该踏足长安!
“妖言惑众!简首是妖言惑众!”
裴寂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张老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他指着那个报信的校尉,用一种太监般尖利的声音,嘶声尖叫道:“来人啊!给本官将这个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的疯子拖下去!拖下去!乱棍打死!”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一个冰冷的、沙哑的、带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无尽疲惫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府,悠悠传来。
“裴中令,本侯离京数月,你的官威,倒是越来越大了。”
众人闻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齐刷刷地、僵硬地,转头望向那洞开的殿门!
只见,在那洞开的殿门外,万丈晨光之中,一道挺拔如枪的身影,正逆着光,缓缓走来。
他走的很慢,很沉。
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下的金砖,似乎都在他沉重的步伐下,微微呻吟。
他身上那套原本应该威风凛凛、银光闪闪的“冠军”战甲,此刻早己被厚厚的、干涸的、暗红色的血污和黑色的泥土所覆盖,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身后那面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红色披风,己经变成了几条在风中无力摆动的破布条。他的脸上,布满了灰尘与污垢,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里面,燃烧着足以焚尽八荒六合的熊熊烈焰,也沉淀着足以冻结万古时空的极度疲惫!
无数骇人的血丝,如同蛛网般,爬满了他的整个眼白!
他就那么一步,一步,无视了满朝文武那震惊、恐惧、骇然、难以置信的目光,走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太极殿。
他身上那股由鲜血、汗水、泥土和死亡混合而成的、无比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 prial 气息,瞬间冲散了殿内名贵的龙涎香。那股气息,像一记无形的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所有养尊处优的官员的脸上,熏得他们忍不住捂住口鼻,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仿佛眼前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刚从修罗地狱的血池里,爬出来的绝世凶兽!
薛万彻和冯立,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那两双虎目,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他们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激动、狂喜、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如同火山爆发,在他们的胸腔里疯狂冲撞,让他们激动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大唐最锋利的、无坚不摧的矛!那个所有武将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冠军侯,霍去病!
霍去病,无视了所有人。
他的眼中,从始至终,只有那高高的龙椅之上,那道唯一能让他献上忠诚的身影。
他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在距离龙椅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在满朝文日志死寂的注视下,他缓缓地,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