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章
是夜,相府。
书房中,烛火摇曳,江浸月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明。然而,坐在书案后的江知云,摩挲着手中的青玉镇纸,虽在听着,但神思却已飘远。直至江浸月语毕,才恍然回神,颔首道:“嗯,此番行事虽然狠厉,倒也…干净利落。”
“父亲。"江浸月敏锐地感受到他心绪不宁,上前一步,轻声探询道:“父亲可是在忧心南溟的事?说起来,兖王殿下前去南溟已经数月,连谢闻铮都回来了,他却至今香无音信……
“月儿。“江知云猛地打断她,语气是少有的严厉:“如今你也长大了,为父说过多次,朝廷政事,非你闺阁女子应当涉足,打探过问,非但于礼不合,更会为你招来祸患。”
他的眼底略过一抹极深的忧虑,但又很快压下,似是在刻意逃避什么。“可南溟不仅仅是朝廷的疆域,更是生民栖身之所,我的故乡。“江浸月挺直了脊背,毫不退缩地迎上江知云的视线:“父亲,为何每次提起南溟,您都避而不谈,我当年丢失的记忆,是否隐藏了极为重要的事情,还是有什么……您不愿让我想起?"话到最后,尾音已经有些颤抖。“住口!"江知云将镇纸重重拍在案上,向来温文尔雅的脸上浮现出怒容:“月儿,是父亲往日太过纵容你,才让你这般不知分寸,生出许多无稽妄念,从即日起,你便安心在府中待嫁,没我应允,不得出府半步!”“父亲?“江浸月眉梢一沉,有些不可置信。“琼儿,送小姐去休息。“江知云厉声吩咐。琼儿鲜少见到如此情景,战战兢兢地踏进房内,刚把江浸月扶起,江知云像是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你也不许出府。”“奴婢遵命。”
江浸月忍不住咬住了嘴唇,但终究不再多言。与此同时,靖阳侯府,正堂内,气氛同样有些凝重。靖阳侯背着手,抬头看着墙上悬挂的疆域图,目光落在南溟处,眼眸中似有压抑的暗流。
兖王亲卫赵乾被带回后,经太医诊治数日也未能清醒,线索就此凝滞,朝中对此事也是争论不休。
谢闻铮抱着双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感到心中一阵焦躁,忍不住开口:“那冥水部都蹬鼻子上脸了,兖王生死不明,还等什么?直接发兵打过去便是,区区弹丸之地,有何可惧?”
“竖子狂妄!"靖阳侯转过身来,一声怒喝:“出兵征伐,国之大事,岂容你妄议?为何而战,何时战,如何战,岂是你拍脑袋就能决定的!”谢闻铮被吼得低下头,攥紧了双拳。
“你带回线索,确算一功,为父记着,但切莫因此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靖阳侯见他义愤难平,数落道:“出兵打仗不是你在宸京街头打架斗殴,念之差,便是万千将士埋骨他乡,百姓流离失所,你连沙盘都不会看,胡乱多仁么嘴?″
声声怒斥宛如冰水浇头,让心中气焰更甚,谢闻铮顶嘴:“好!我不懂,我愚钝,你既然这般看不起我,就不该准允我去南溟!”靖阳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语气依旧冷硬:“你以为你在南溟、在宸京做的事,很英雄吗?肆意杖责,行事酷烈,参你的折子已经递到了御前,若非你带回线索,功过相抵,早已被抓去问罪了,还不知收敛!”“那狗官纵容手下欺压百姓,还有脸恶人先告状?“谢闻铮嗤之以鼻。靖阳侯猛地一拍案几:“臭小子,我教你多少次,军中法纪,官场规矩,要讲究理序,光凭你一时之怒,便将人拿下用刑,与那些酷吏又有何异?”谢闻铮被问得一时语塞,他握紧剑柄,转身往外走。“还有,兖王的事,你给我守口如瓶,如果传出一点风声,看我不…”靖阳侯话未说完,谢闻铮已经踏出了正堂。“侯爷息怒。"待谢闻铮离开,管家陈伯方才入内,为靖阳侯倒了杯茶,宽慰道:“小少爷年少轻狂,如此行事也是正常,侯爷当年不也是一腔热血,杀出一条路么?”
靖阳侯饮了一口,将茶盏重重放回桌案上:“这小子,以为我不想干脆利落地解决此事么……这些年,在江知云那个老东西那儿吃瘪无数次,不就是败在这百般追问上么?”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顾虑良多,束手束脚的滋味,我再清楚不过了。”回应他的是院外的声声剑啸。
谢闻铮在庭院中,奋力挥舞着裁云剑,剑锋过处,落叶簌簌,正如烦杂的思绪。
天高云淡,秋风萧瑟,梧桐树已是半面金黄。一只素面风筝,缓缓飞出了相府的院落,乘风上了天空。江浸月站在后院正中,抬头望着风筝,专心致志地牵动着手中的线轮。琼儿轻声劝道:“小姐,老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近日,我们还是安安分分待在府中吧,听说外面风波也不少。”
“嗯,我知道。"江浸月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只风筝,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安心等着便是。”
“小姐,以前都没发现,你喜欢放风筝。"看着她专注的模样,琼儿忍不住感慨。
“出不了府,实在无趣。"江浸月淡淡道:“只能自己寻些由头,看这风,究竞要往哪儿吹。”
“可是风一起,小姐便容易着凉,还是,早些回房吧?“看着风筝越飞越高,琼儿感到几分寒凉,拢了拢衣禁。
“好。"江浸月点点头,转动着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