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4章
从巡城司离开,天色已沉得厉害,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快回府吧,看着又有大雨来了。”
在琼儿的催促声中,马车驶过宸京的街道,道路两旁,小贩忙碌地收着摊子,行人神色匆匆。
不一会儿,雨水便淅浙沥沥地落了下来,越来越急。待马车拐进巷道时,忽然,猛地向一侧倾斜,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骤然停住。
“怎么了?"琼儿稳住身形,掀开车帘问道。“怪事,这路平时好好的,今儿这石板怎么松了?"车夫困惑地嘟囔一声,随即转向两人,躬身道:“劳烦小姐移步,车轮卡住了。”江浸月微蹙秀眉,点了点头:“下去看看吧。”闻言,琼儿撑开伞,先一步下车,然后小心扶住她。两人站在屋檐下,伞面不大,密集的雨点被风斜斜吹入,很快打湿了衣裙,带来阵阵凉意,江浸月轻咳了几声。
“快一点。"琼儿语气有些焦急。
车夫一边应声,一边咬牙撬动车轮:“快了,快了。”这时,车辙声响起,只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由近及远,在旁边停了下来。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露出一双幽深如潭的双眸:“江小姐,真是巧遇。”
“是挺巧,车一卡住,你就来了……明珩世子。“江浸月侧身,对他浅行了个礼。
明珩居高临下地扫视江浸月,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衫,唇角扬起半分,似笑非笑道:“车驾不便,可需在下相助?”江浸月抬眸,目光平静地掠过他的脸颊:“小事而已,不劳世子费心。“江小姐可想好了?错过这次,下次未必就有这么巧了?”“想好了。"江浸月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表情冷淡又疏远。明珩定定地望了她片刻,脸上的笑意终是冷了下来,车帘“唰"地落下,马车启动,很快便消失在巷口。
江浸月这时低头看去,只见两块青石板间,竞然有一段边缘颇新的裂缝,不像是自然磨损。
“小姐,明珩世子他……“琼儿只感到背后一寒,忧心忡忡道。“无妨,先回府。"江浸月沉声打断,雨水顺着伞骨,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回到相府时,天色已晚。
“哎呀,尚书府又不远,怎么去了那么久?"江母撑着伞,急切地迎了上来,而江知云站在房门口,看着她,亦是面带疑惑。“马车出了点小状况,所以耽搁了。“江浸月避开父亲探究的目光,适时咳了几声。
“哎呀,衣裳都湿了,琼儿,快带小姐去更衣,你,去熬点姜汤。“江母将她护在身前,催促着琼儿和身旁的丫鬟。
“月儿。“江知云刚开口,便被江母狠狠一瞪:“别在这碍事了,有什么,明天再问,待会儿又该着凉了。”
江知云摇了摇头,悻悻离去。
窗外,雨声潇潇,房内,江浸月盯着跳动的烛火,兀自出神。烛泪层层,堆叠成花。
她思索了不知道多久,终是摊开一纸信笺,提笔,落墨。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琼儿端着热气氤氲的药碗:“小姐,姜汤来了,快趁执″
“嘘。“江浸月笔尖一顿,示意琼儿噤声,重新蘸墨,敛袖,清秀的字迹蜿蜒而下。
琼儿屏住呼吸,静立一旁,待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时,方敢开口:“小姐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是,也不是。“江浸月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锁得更紧,她拿起信笺,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总感觉心里埋着一根刺。“以德报怨,不可,但……以怨报怨,亦不可。“她喃喃一句,不再犹豫,将信纸凑近烛火,任由火焰将上面的字迹逐个吞噬。江浸月重新铺开一张素笺,再次起笔,字迹愈发坚毅沉稳,待最后一笔落下,她凝眸看了片刻,终于,舒展了眉头。“明日一早,便将此信送去尚书府。”
琼儿咬紧嘴唇,表情有些为难:“可是……老爷不允许小姐再插手旁事,最近命人把后院看得很紧。”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思忖良久,眸光一转,眼底泛起亮色:“有了。”在琼儿疑惑的眼神中,她起身,推开了窗户。风雨带着凉意,飘进屋内。
秋雨带来的寒意,终究是侵入了骨子里。当夜,江浸月便发起了高热,浑身滚烫,意识昏沉。
朦朦胧胧间,她听见母亲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快!快去请大夫!”混沌中,又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苦的草药香气由远及近,驱散了些许晕眩。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手腕,指尖力道沉稳,仔细探着她的脉息。片刻后,那人收回手,传来密案窣窣展开纸笔的声响。良久,她听见那“大夫”开口道:“夫人,小姐此症乃风寒入里,兼之郁结于心。劳烦您即刻遣人去抓药,方中几味药材需些工夫找寻。在下需为小姐施针政导,还请…”
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带着几分沙哑,但微扬的尾音听着有些耳熟,让她昏沉的意识骤然清明了几分。
江母不疑有他,连声应下,又叮嘱了琼儿几句,方才匆匆离去。听着母亲离开的脚步声,江浸月积蓄起一丝力气,缓缓睁开了双眼。隔着一层床幔纱帘,她看见一个身着寻常布衣、面容平凡无奇的中年男子坐在床边,正低头整理着药箱。
那张脸是陌生的,毫不起